“亲爱的!”如果这是一个美丽少女对你出的话,那你一定会倍感甜蜜。可如果在充满死气的殡葬馆中,在昏黄的灯光之下,一个刚刚被人杀死,蒸干了全身水分,皮肤紧包着骨头的妓女尸体说出此话,那定会让你毛骨悚然,百分之百觉得惊恐,甚至于大喊出声:“鬼啊!!!”
刘出洋虽然胆子很大,可此时却也是感觉后背阵阵发冷,大脑一片空白,手也不自觉地摸上枪套。
“抱歉、抱歉。”可就在此时,郭岩掐灭了香烟,急急摆着手说道。他从裤兜中掏出手机,喇叭里赫然又传出了一个“亲爱的”的叫声。
“这是你嫂子的声音,”郭岩尴尬的解释道,“她非得让我用这个当铃声,说是宣布主权。”他边解释边按下了接通键,“喂、喂……”他离开几步,跑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搞什么飞机!”刘出洋心中腹诽道,他抓几下头发,直到现在,头皮还是一阵阵的发麻。刚刚郭岩正站在尸体旁边,裤兜正好又离尸体的口腔很近,也难怪刘出洋听错。
看到郭岩走到一边,不时的点着头,刘出洋又伏下身去,仔细观察起那几个黑点。他用手指轻轻触碰了几下,有一种轻微的凹凸感。
“这是一种未知物质!”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刘出洋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郭岩,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走到了他的身后。
“不过法医却从里面检测出了血红细胞,和部分使人产生兴奋感觉的药物成分,”郭岩想了想又补充道。他接过刘出洋手中的照片,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看!”他把它递给刘出洋,“我们这条件有限,只能检测出这东西有微量辐射,呈弱酸性。具体都包含什么物质,还要等明天早上市里的结果出来。不过,我猜测这大概是凶手行凶时溅出的血点,既然两名死者生前有可能发生过关系,那么这是某种催情药物的可能性比较大。”
“唉!”说到此处,他轻轻叹了口气,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要追求刺激,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层出不穷的药物,殊不知,这些药都是有很大负作用的。”
“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刘出洋接过照片随口说道。
“当然,你懂的!”郭岩嘿嘿笑了两声,一副你应该明白的表情。
照片里是一支试管,试管底部有一些暗色液体,显然这是暗色污点稀释后的水溶液。试管旁边,是一张这些液体的显微成像。刘出洋看到这张图片,就是一愣,只见在显微镜灯光的照耀下,这液体里面闪着几个星星点点的微光,就好像混合了几个能反光的晶体一样。
“这……好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刘出洋的眼瞳逐渐失去了焦距,陷入了回忆之中。“对了!”他猛然间想了起来。其实他有一个秘密,任何人都没告诉。在他小的时候,经常会作同一个噩梦。
梦中,有无数个类似的光点在他身周悬浮飘动,它们好像有生命一样,轻轻飘落在他的身上,显得温柔而又亲切。可光点越聚越多,越聚越密,渐渐的将他埋在了里面,他奋力地挣扎,却是没有丝毫的作用。
这还远没有结束,这些光点落在他的皮肤上,又努力的想要钻进里面。可在梦中,刘出洋的皮肤,就好似没有毛孔一般,任这些光点如何努力,竟是找不到丝毫的可趁之机。逐渐的,它们暴躁起来,光点也变得刺眼明亮。它们不断地摩擦他的皮肤,直到出现条条血印;血印连成一片,又开始发炎红肿;红肿的皮肤渐渐裂开血口,又变得血肉模糊;最后,就连里面的血肉也被蹭去,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钻进去,吞噬他的灵魂!”这是每当这个时候,刘出洋所感应到的每个光点散发出来的情绪。
“啊!”每当这个时候,也是刘出洋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的时候。
这个梦从他记事开始,就不断地纠缠着他。直到五年前,他父母去世的前一段时间,才逐渐开始消失。在他小时候,每当他做了噩梦,他的母亲就会跑来抱住他,将她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不住地安慰他。
“出洋啊!你知道嘛!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你老是无缘无故的从鼻子、耳朵,甚至眼睛里流出血来,别人都不敢接近你,医生也断定你活不过一岁。可他们都错了,你一岁生日那天,这个病就无缘无故地好了。自从那天开始,妈妈就相信,这一定是有神灵在保护着你。所以,那些噩梦啊什么的,都只能吓吓你,绝对伤害不到你的,知道了吗!”
那时候,她总是这样说。刘出洋也总被她说的七孔流血的事吓得更是哇哇大哭,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以至于现在,他都分不清,那究竟是作为警察的父母,特意编出来帮他锻炼胆量的故事,还是他刚出生的时候,真有这种事情。
随着他渐渐长大,他的母亲也调动了工作,和他父亲同一队,事情也多了起来,没有时间再照顾他了。噩梦醒来,他也只好蜷缩在墙角,默默的忍耐。从那时开始,他和父母的交流渐渐少了起来,也变得越来越叛逆,很多时候,都是故意和父母顶着干,直到他们去世……
也不知道是父母锻炼他胆量起了效果,还是因为经常做噩梦的缘故。总之,他现在胆子很大,倒是确定了的。
“出洋……出洋……”一阵呼唤声,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怎么了?”他扭头问道,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想什么呢!”郭岩捶了他一拳,“真服了你了,在停尸间也能走神。”
“没什么!”刘出洋叹了口气,往事不堪回首啊。“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他问道。
“我说,那对夫妻和采买员的嫌疑已经消除了!”郭岩答道。
“为什么?找到更有利的证据了!”刘出洋急切地问道。有了新的线索,就意味着离破案更进了一步。
“没有!”郭岩苦笑了一声,说道,“采买员死了,今天下午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现场已经勘察完毕,尸体正在运来,估计快到了。局里以为我明天去度假,就没通知我。不过方才我打电话报告老张头死亡时,他们知道我在殡葬馆,便让我接应一下。”
“死了!?”刘出洋吃了一惊,“这么说凶手还在山庄之中……或者是有人模仿作案?不!前者的可能最大。”从心理学上来说,人们的确有学习与模仿的能力,就算是杀人犯罪也不例外。比如1888年的开膛手杰克案件,由于其杀人的手法被媒体大肆渲染,使得之后又出现了数十起类似的案件,心理学家塔尔德还因此提出了“社会模仿效应”这个理论。不过,模仿作案一般都要有传播期和发酵期,不会这么快就被人模仿。
“凶手还在山庄,一定!”说着,刘出洋就要动身,却被郭岩一把拽了回来。
“我不能让你去!”他说道,“现在那太危险了!”
“我不怕危险!”刘出洋一脸坚毅。
“放屁!”郭岩话一出口,大概觉得口气太重了,他缓了缓说道,“这里距离山庄很远,天黑了,又下着雨,估计你到那也得快天亮了。再说,警局也派人驻守了,你去了也不会让你进的。倒不如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去的好!”
刘出洋动了几下胳膊,却是根本挣脱不了。他直盯盯地瞅着郭岩的眼睛,郭岩也毫不示弱。“好吧!”半晌之后,刘出洋终于放松下来,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郭岩松开了他。“你也要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他说道,“明天你去看看现场,然后就回去吧!不要多待,案子少了你一个,也不是破不了的。”说罢,他想了想,又补充到:“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安心去度蜜月吧!”刘出洋笑了笑,“我保证听你的就是!”
听到刘出洋的“保证”,郭岩这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可随着一阵“咕噜噜”的声响从他肚子中传来,他立时又变成了苦瓜脸。“方才一紧张,肚子有些不舒服了。要不你……”他看了看四周,大概是想让刘出洋陪他去厕所,可转念上想,又觉得有些丢人,便改口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说罢,他抄起电筒,急匆匆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刘出洋微微摇头。“果然温柔乡,英雄冢啊!”要是以前,郭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他一起去,哪会像现在这样,反而劝他留下。
郭岩去了卫生间,山庄又去不了。刘出洋觉得有些无聊,便又弯下腰仔细观察起那两具尸体。
“咦?”他突然发现,男性受害者的眉心,好像有一个淡淡的痕迹,“这是什么?”痕迹很淡,根本看不清楚。他只好将腰弯得更深,鼻尖几乎都贴在了尸体的脸上。“好像是……五角星?好像是生前用指甲画上的,有轻微红肿的生理反应,不过已经基本消退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标记吗?难道就像是取走内脏一样,是凶手的又一个‘爱好’?”看到这个标记,让刘出洋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莫非真是恶鬼在挑选食物时做的记号?”想到这他不禁莞尔,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跳脱、太过可笑。
“等等……恶鬼!记号!还有享受的表情!这难道是某种宗教活动?或许死者都是教徒,他们的死也都是自愿的?”随着又一个受害人的出现,让他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开始寻求新的思路。
“真的是五芒星吗?”刘出洋又压低了身体,死死地盯着尸体的眉心,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可突然之间,他却看到,那尸体的原本闭合的眼睛,忽然之间睁了开来。那是一双只有眼白,毫无眼瞳的眼睛,它直勾勾地看着刘出洋,不带丝毫的情感。
“哦!”刘出洋骇了一跳,猛地站直了身体,后退了两步,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可待他再看向尸体时,却是发现尸体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睁开,依旧闭得紧紧的。
“怎么回事?”刘出洋晃了晃脑袋,再向尸体看去,眼睛依然是闭着的。“难道是看错了?”他皱眉想到。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轻微的“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这么快就回来了?”刘出洋边说边扭过头去。却是愕然地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根本就不是郭岩。
那是一个比郭岩低半头的人,他站在门外的黑暗之中,好像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雨衣上的雨帽将他的头部遮挡着严严实实。这人左手好像提着一把长柄斧头,上面还不时地有液体滴落,发出“嘀哒”的声响。他的右手也拽着一样东西。大概是知道刘出洋正看向他,他将手中的东西缓缓抬起,平举到胸前。室内昏暗的灯光,朦朦胧胧照在这个东西上面。刘出洋定睛仔细一看,顿时瞳孔就是一缩。
只见他右手拽着的,分明就是一颗人头。这颗人头,披头散发的。湿漉漉的头发被人紧紧攥在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液的作用,让人看着,便有一种粘粘的感觉。它的脸上颇脏,大概是鲜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缘故,远远看去,显得黑乎乎的。
“郭老大!”刘出洋顿时目眦欲裂,郭岩刚刚从这里走出去,没想到竟然遭了毒手。而且,令刘出洋没有想到的是,这凶手竟然都没有离开,一直都隐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