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
姜砚的脑袋里冒出了这个疑问。难道自己真的被黑心船家骗了,现在要杀人越货抛尸?可是细细翻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包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阎家好歹也是没落的名门望族,不至于看上他那两把剑吧。
“我可没想着劫财劫色,将你抛尸荒野哦。”阎媛媛乜斜了姜砚一眼。
“哇,媛媛姐,这都能被你猜到……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呢?我可是很信任你的,不就是黄泉路吗?我陪你走一遭就是了。”姜砚拍着胸脯保证。
阎媛媛翻了个白眼,说:“谁跟你说我们要走月沼下河的黄泉路了。这月沼下河的确极不安全,但我们要去的可不是那条河。”
“呼,真是吓死我了。”姜砚摸着胸口舒了一口气,“我这么年纪轻轻的,我还以为我真要英年早逝了。”
十方清净忽然插话:“可是阎施主,黄泉路是什么意思?不会真的是通往阴曹地府的吧。”
“自然不是。”阎媛媛解释,“这条月沼下河也是忘川的分支之一,只不过月沼下河通往雷州酆都,也是唯一去往雷州的路径,一路上危险重重,丧命之人不止百千,大多人死后怨灵不散,积于河下,所以这条支流又叫做鬼川。”
“看来,如果要去雷州,要付出的代价可一点都不会小……”姜砚做出了一个惨烈的表情。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主家的人会渡你到黄泉路上的。”阎媛媛翻了个白眼,“这种死人钱,也只有他们才敢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媛媛姐,你自己不一样在赚死人钱?”
“废话再这么多,我就把你推下去,那我就是真赚死人钱了!”阎媛媛敲了一下姜砚的脑袋,“好了,接下来要过分流石碑了,那里聚集了不少怨灵,我会尽量不惊动他们,你们自己也要小心一点,别被拉下去。谁掉进河里,我可是不会去救的。”
姜砚与十方清净点了点头。阎媛媛再次化纸为甲,手中持一把纸篙,轻轻点动水面,纸甲向前驶去。纸甲越接近分流石碑,姜砚就越能感觉到水下有一股力阻碍着纸甲的前进,当纸甲到分流石碑前时,那股力量是最大的,那些沉于此地的冤魂怨灵不甘放过他们,所以都在船下游走窥伺着。
阎媛媛用纸篙敲了敲船缘,连敲三下后,这被万千鬼魂缠住的、如深陷泥沼的纸甲竟然又缓缓地向前移动了起来。姜砚扶住纸甲,伸手摸向了身后的乌啼剑。
“今天这些东西,不对劲。”阎媛媛冷着脸说,“这‘三退鬼’是阎家太祖传下来的,这些无名无姓的鬼怪没理由会不听太祖的命令。”
阎媛媛说这话的时候,船上的两人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些潜伏在水下的东西,就像是一条条盯准猎物的毒蛇,正嘶嘶吐信,尾随着纠缠着,伺机扑咬。
“有办法解决吗?”剑光映在姜砚的脸上,姜砚冷声问道。
“你都拔剑了还问我有没有办法解决?打出一条路来呗。”阎媛媛说着,那条纸篙在她手中旋转几周,竟然变换了模样,成了一条纸棍。
姜砚点了点头,对十方清净道:“十方和尚,你不会武功,就待在这,别被抓走了。”
十方清净惶惶道:“小僧……小僧一定不给两位施主添麻烦。”
话罢,只听一道响声,一条黑影从水中窜了出来,直扑向船尾的姜砚。那团黑影没有实体,阴气粘稠流淌,看起来恶心至极,姜砚挥剑一劈,黑影登时变为两半落入水中。
与此同时,剩下的怨灵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想要吸食活人精气,一刹那间,水面上冲出许多黑影,在船尾与船头之间横冲直撞。
姜砚一手乌啼剑使得十分熟练,黑影都无法近他的身。他想到阎媛媛终究是女流之辈,便想施以援手,谁知一回头便见阎媛媛一手持棍,两三下就将疯狂扑咬的黑影打了出去,近战功夫十分了得。
“小子,你发什么呆?当心被那些怨灵抓了去!”这么说着,阎媛媛击出了一团黑影。
“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打……”
“呃,这个,唯手熟尔……”
两人虽然一击一打完全不将这些怨灵放在眼里,但是这条河下死去的人又何止千百,怨灵接踵不断地从水底跃出,纵使两人力量再强,也渐渐地感到了体力不支。
姜砚从船尾越到阎媛媛身边,与她背靠背道:“这些东西玩得是人海战术,我们这么打就相当于给别人清扫河床、驱除百年份的鬼魂,累也要累死的,而且还没钱……你快想个办法。”
“呼……呼……我在想。”阎媛媛气喘吁吁道,“不过,这些鬼连太祖爷爷的‘三退鬼’都不怕,可能是成精了,我们派个人跟他们谈判谈判倒还是有可能过去的。”
“姜砚施主,阎施主,你们还好吧?”十方清净怯怯地问道,他观察了一下周围形势,已经十分不妙了,有些怨灵甚至已经爬上了纸甲来,不过多半都被打退了回去。
姜砚道:“还死不了……当心后面!”他怒喝道,只见阎媛媛身形极快,越过他头顶,一棍打散了十方清净身后的怨灵。
阎媛媛接道:“不过可能也快死了……双拳难敌四手,这儿别说有多少手了。”
姜砚伸出手将阎媛媛拦到身后,道:“不知道这些东西怕不怕毒……”说着,他用乌啼刺破左臂,左臂中被压下去未祛尽的鬼哭藤毒血滴进水中,毒素立即顺着河水蔓延出去,纸甲周边一圈沾染到毒血的黑影呲呲几声都沉了下去,但是再远一些的地方就无法波及到了。
阎媛媛扯下一块布条替姜砚止住血,道:“够了,你把你的血都放光了也解决不了这么多怨灵……你既然中了鬼哭藤的毒,为什么不早些说?放着不管,这可比你去银履镇寻死来得快多了。”
姜砚脸色苍白,他道:“这毒已经被我压下去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好,不用担心,当务之急还是这些东西。”
“两位施主,不如让小僧试一试吧。”十方清净在身后斟酌许久,终于说道。
姜砚道:“你一点功夫都不会,不是去送死么?”十方清净摇了摇头,道:“怨灵并非是人间事物,主要以阴气、污浊灵力汇聚而成,打散它们反而事倍功半,小僧以为,制服这些怨灵,佛家之法或许会有些功效。”
说着,十方清净从怀中掏出了一串佛珠,那穿佛珠颜色剔透,明显是饱含灵气之物。姜砚在身后道:“不愧是少林寺的,就是有钱。这可是巨灵檀珠,又是一件法宝……”
十方清净一手持佛珠,另一手从怀中继续取出一片竹简来,那片竹简上没有任何灵力流动,看似就是普通的凡间之物,但竹简上却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看起来是梵文。姜砚不懂梵文,所以也不知道那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看十方清净的神色,倒是对这样东西敬畏得很。
“观身不净,”十方清净口中诵经。他每说一句话,那竹简上的梵文就耀出金光,快速消失。
“……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十方清净突然喝道,“念!”只见天地间忽然万丈金光闪耀,一个巨大的金钟罩自上而下罩住了河川,怨灵遇见这光则瞬间飞灰湮灭,消散无踪。姜砚面露喜色,可是转头一看,更多的怨灵正自河底游来,它们撞击着纸甲,企图将他们拖进水底。
这时,只听得一声沉重的撞钟声响彻天地,那钟声犹如宇宙鸿蒙初始,打开混沌的一道光,云层间数万道天光倾斜而下,怨灵们吱吱嘶叫着,四处逃散。
不消片刻,水面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现在的法宝……都这么厉害了?”姜砚呲着牙问道,“这还需要修什么法术,有钱的买个法宝不就得了?”
十方清净却倒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这、这个佛偈,名为‘月印万川’,是小僧下山之前,主持方丈给小僧的,十分珍贵,只能够使用一次……小僧也并不知道,原来此物的威力这么强。”
“哇,还是一次性法宝,那肯定卖得更贵。”姜砚道,“不过,十方和尚,这个东西肯定是留给你在有大危难的时候用的,你就这么用了,难道不心疼吗?”
十方清净道:“两位都于小僧有恩,小僧不能不救,况且,方才那还不算是大危难吗……”
阎媛媛道:“好了,我们还是先到安全的地方去吧,剩下的事情待会再说。”说着,她手中的纸棍迅速改变了形状,又变回了一根纸篙,推着纸甲缓缓前行。
姜砚长舒了一口气,才感觉到手臂上的剧痛,他伸手解开了包扎的布条,忽然停住了。他猛地回过头去,发现刚才所待的地方已经升起了一片浓浓的雾霭,再也望不见来路。
但是他仍是分明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穿过雾气,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