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午的时候，姜砚从房间里走出来，迎面就见到顾人异走了过来。顾人异换了件苍色的衣裳，将头发束了起来，竹笛斜在腰间，看起来少了几分文弱气。

“哦，顾老兄，早上好。”姜砚伸了个懒腰，对这顾人异打招呼。

“不早了。”顾人异说，他注意到姜砚手臂上的绷带，接着问道，“你受伤了？”顾人异心下一动，莫非自己一直处于静流的监视下么。

姜砚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道：“哦，你说这个？昨天练功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不用担心。”说完姜砚就苦笑了一声，昨天温凝冒冒失失的样子，差点连温玄礼都要惊动了。

顾人异点了点头，既然并非是静流做的，那就说明现在自己暂且还是“自由”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藻玉玄晶。

“喂，等会儿。”姜砚见顾人异似乎有心事似的，低着头就要回房去了，连忙伸手拦住他，“昨天你去跟护国公说了什么？不是说好要交换情报的吗？”

顾人异“哦”了一声，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动地和姜砚结成了同伴关系，便说道：“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唔。”姜砚语塞了一下，又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去商会帮你问一问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算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说到这里，他根本不容许顾人异拒绝，就拉过顾人异的胳膊，向正门走去。

走过练武场的时候，恰巧遇见了白鹤双绝在指导温凝练功，姜砚远远地瞅了一眼。温凝见到他们两人，遥遥地喊道：“姜砚！姜砚！”然后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跑了过来。

两人隔着几级石阶，姜砚道：“哟，这么早就练功？”

“已经不早了，我都练了两个时辰了。倒是你，伤好点了吗？”温凝问道，“我今天早上又问徐叔叔要了一点药，我待会让人给你送过去吧。”

姜砚摆摆手，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有点事，要跟顾老兄出门一趟，晚上回来了我自己去拿吧。”

“你这家伙，能有什么正经事好做？”温凝好奇地问道。

“是你不感兴趣的事情。”姜砚笑道，他昨天晚上还想拉温凝入伙，不过温凝已经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了，所以现在姜砚也只是一句话带过而已。

温凝一想到昨天姜砚说自己爹爹那些不算好听的话，就算心知他不是故意如此，但还是有点牢骚，于是就说道：“哼。那你去吧，你回来了不要忘记来取药。”

姜砚应了一声，就和顾人异一道出门去了。他们过了市集，就来到了西城最繁华的贸易区，长安作为国都，各家商会、银号和当铺在这里的总行几乎都聚集在这里，可谓是一个聚宝之地。

沿着西城的街道一直走，姜砚看见了不少停云雨上名下的商会，像清一色、大罗会这样的商会的总行都开在这里，姜砚路过正门，却都没有进去，他要找的是停云雨上中最弱小的商会，燕子坞。燕子坞的总行就在这条街的街尾，平木板遮住的大门，从外看去，里面竟然还有点热闹。

“嘿，两位小哥，来做买卖的？”从屋子后面绕出来一个脚夫打扮的男人，他扛着几块木材板，向姜砚和顾人异打了个招呼，“不过现在老板不在，只有管事在。”

“没事，甘靖在就可以了。”姜砚连连摆手，他要找的人就是先前在停云雨上因为商会被逐一事而大打出手的燕子坞管事甘靖。

那脚夫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这位小兄弟原来是熟人了，那跟我来吧，甘管事就在里面。”

他将木材摞在地上，一抬手，轻轻松松地将门板移开了，姜砚和顾人异随他走了进去，一进门，姜砚就看到甘靖裹着件大衣，蹲在炉火边上烤火，见到脚夫进来，他连眼皮也没有抬，嘎嘎笑了两声：“老柴，你怎么什么人都往里边带？”

被称为老柴的脚夫回了一句：“我可不是什么人都往里边带的，这不是你朋友吗？给我点酒，这天可能要冷了，那几个去置办毛皮的小子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被人给半路打劫了吧。”

“哟，甘管事，又见面了。”姜砚招手向甘靖打招呼，甘靖琢磨着这声音有点耳熟，抬起头来，看到姜砚的脸时，他神色一变，恐怕是想起了什么丢人的回忆，虽然当时姜砚那两巴掌一点都不重，可是却一直隐隐作痛。

甘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姜砚道：“哎，你不会还在记恨那件事吧？”

“没、没有，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我们燕子坞。”甘靖站起身来，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了，他们对甘靖在停云雨上的事情已经有所耳闻了，现在见到了姜砚，免不了要好好打量一番。

甘靖回头怒喝了一声：“看什么看，没事情可以做了？”那些人便立刻收回了目光，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不过仍时不时地往这边瞟着。

“没想到你面子这么大。”姜砚笑嘻嘻地说道，“看来你的脸是不能随便打的。”

甘靖的脸上立即一阵红一阵白，他忙转移话题道：“行了，你来总行干什么，有买卖找我们做？”

“嘿嘿，”姜砚拍了一下甘靖的肩膀，“那当然是有大生意找你们做了，你看到我身边这位老兄了吗？这位顾老兄，可是个大老板，他想找个东西，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

甘靖仔细打量了一下顾人异，顾人异虽然长得有些贵气，但是看穿着打扮却不像是什么有钱人，甘靖迟疑了一下，没有打算接话，倒是顾人异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说了一句：“你好。”

“罢了，你们要什么东西？”甘靖大手一挥，燕子坞毕竟算是姜砚保下来的，不帮他一次，实在是说不过去，只要姜砚不是找什么万年人参，他们燕子坞都可以帮一把。

“藻玉玄晶。”顾人异低声说道。

“藻玉玄晶？你找这个做什么？”甘靖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很明显是听过这个名字。姜砚忙问道：“怎么，你们这真有这东西？”

甘靖摇了摇头，他的确是听过藻玉玄晶，燕子坞的上一代会长对修仙奇术颇有兴趣，曾经悬赏重金寻找过藻玉玄晶的下落，不过等到他找到的时候，藻玉玄晶已经被进献进宫了，任他们费尽心思、用尽手段，都没能将那块藻玉玄晶收过来。

“我听说那东西在宫里，但是后来失窃了。”甘靖说道，“上一代那个白痴皇帝，把藻玉玄晶当成是装饰用的宝石，镶在一个玲珑如意上面，后来遭了窃，不过我估计，偷那东西的人应该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不知道藻玉玄晶真正的功效。”

“如果真的是遭窃，为什么现在都没有消息流出？”顾人异问道。

甘靖瞄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说出手就出手？要是通过我们这种渠道出手，恐怕还没收到钱就给逮住了，那贼要是真想卖，也得有贼买。”

姜砚立即心领神会地说道：“这么说，你也有门路？说出来听听，来。”

“我劝你还是不要的好。”甘靖说道，“有些地方可不是你能进得去的，而且就算告诉你了，我也没有万分把握藻玉玄晶一定在那里。”

“说不说是你的事，在不在就不关你的事了。”姜砚说道，“你也不想让你那些小弟知道，你这老脸没地方搁吧。”甘靖被气得语塞，当初他向商会里的人复述停云雨上之事时，特意隐去了自己被掴耳光一事，要是真的被全商会的人知道了，那这脸可真的就没地方搁了。

“行了，你别威胁我。”甘靖咬牙切齿地说，“反正跟我们燕子坞也没有什么利益相关，告诉你也可以。你知道所有的黑市货物，最后都是流向一个地方的，就是雷州。雷州的酆都，每年都会有鬼节，他们就会在那个时候拍卖手上的东西，我估计，藻玉玄晶可能会以那个手段被出掉。”

顾人异皱眉问道：“按你这么说，藻玉玄晶应该早就已经被买卖掉了。”

姜砚也点头道：“对，那玩意是个烫手山芋，肯定一拿到手就被出掉了，我们现在去雷州，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这就是你们不懂行情了，藻玉玄晶这种东西，在黑市都算是特殊的。能去鬼节竞价的那些人，有人有妖，但几乎都是用不到藻玉玄晶，虽然藻玉玄晶也可以修补妖怪的魂魄吧，可仙妖属性相克，一定会有损伤，如果自己用不到，藻玉玄晶肯定还会再被出手，雷州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了。”甘靖洋洋得意地说道。

“……下一次鬼节是什么时候？”顾人异问道。

“呃，好像还有两个月左右吧。”甘靖掐指一算，然后反问道，“你们不会真的要去雷州吧？雷州那地方一向乱，人妖混杂的，难管，而且能去的路也只有那几条，你们可当心别把小命丢在那里。”

“那我们得尽快动身了。”姜砚提议道。顾人异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得尽快动身了。”

甘靖在旁边傻了眼，姜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声“多谢”，就与顾人异一同离去了，甘靖连劝阻都来不及。甘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跑上了二楼，找了纸笔，写了寥寥几个字，就系在信鸽的腿上，放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