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人影被烛火拉长,那人的动作随着烛影摇晃,显得有些怪异。但一目了然的是,那人在迟疑,但是最后门还是被推开了,红衣服的少女走进房里来,神情有些许窘迫。
“鬼鬼祟祟的,你刚才是不是在偷听我们讲话?”姜砚托着下巴,就好像是抓到了少女什么了不得的把柄,温凝觉得那家伙太过得意忘形,身后都有条翘上天的尾巴若隐若现了。
“首先,这里是我家,我不管在什么地方出现都很正常,好吗?第二,我对你们的谈话才没有兴趣,是不小心听到的,是不小心,而且,你为什么骂我爹爹?什么‘老谋深算’,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温凝说得理直气壮,用接二连三的问题来堵住姜砚的嘴。
“要是不那么说,怎么能让你露出马脚来?”面对温凝的质问,姜砚倒是非常坦然,他摊了摊手,两肩一耸,跷着二郎腿,伸出一根手指来,市侩地说道,“不过既然你都听到了,要不要入伙?”
温凝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对这一桩买卖很不屑:“算了吧,你们的事情,我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看到温凝兴致这么冷淡,姜砚的口气也冷淡下来了,他摆了摆手,只想赶紧把这个大小姐打发走。
“这个。”说着,温凝将自己随身佩戴的那口长剑取下,双手递了出去。那口剑比起姜砚的乌啼剑来说,剑身窄了不少,且通体呈银白色,加之比其他的剑都更要柔韧,就像是一条缎带,舞起来剑定然十分飘逸。
“哦,这把剑还真不错。”姜砚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把剑一点都不逊色于他的乌啼,虽然以他的眼力暂且还看不出剑的材质,不过剑出鞘时有剑鸣声,已经能够最好地说明这把剑不是一些滥品所能比拟的。
“这把剑叫鹤唳,是鹤军里一等一的铸剑大师铸的。它陪了我将近十年,斩杀了无数的无良匪类,我决不容许有人贬低它。姜砚,我们来比一场剑,我要是输了,我愿意把鹤唳给你。”温凝顿了顿,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向姜砚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我输了,说明我不配做它的主人。”
但是,对面的那个家伙却完全没有把少女的决心当作一回事,他漫不经心地拒绝了:“我不要。”
“为什么!”温凝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在路上奔跑却突然被绊倒的人般惊诧,她以为自己这样认真的宣誓,接下来就一定会迎来一场同样认真的比试,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嘻嘻哈哈地拒绝了,全然不把这放在心上。
“剑是好剑,但是我没有理由跟你打,我可不想为了你自己无谓的自尊心,白白浪费我自己的体力,如果你这么想当天下第一剑客,我就把你当作天下第一剑客好了。”
姜砚挠了挠头,补了一句:“而且,我明明是在贬低你,我可从来没有贬低过你的剑。”
温凝蹙眉看着自己的佩剑,却不说一句话。
姜砚搓了搓自己面前的头发,支支吾吾了几声,继续说道:“我也不是贬低你,你也知道,我们这些穷人家,大多看不上你们这种有钱的,而且话说回来,你尊重一下你自己的剑嘛,你也知道它陪了你十年吧,不要随随便便就说输了送人这种话。”
“噗嗤。”温凝突然笑了起来,“你是在安慰我?”
“这个……算是吧,我听说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抗击打能力都不怎么强,我怕你到时候受不了委屈哭出来,那我跳进忘川都洗不清了。”姜砚急急忙忙解释,耳根都红了起来,“你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吗?干什么一天到晚那么凶,摆架子吗?”
温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说怔了,旋即她两颊生晕,嗔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她又小声地续道:“而且哪有那么多开心的事情。”
姜砚努着嘴,无聊地坐在凳子上,身体往后微微仰去,那凳子翘了起来,一条凳腿撑在地上,其余的随着姜砚的动作,“嗒、嗒”地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姜砚从凳子上站起来,说道:“我不想跟你打架,不过陪你练练手还是可以的,我可以指导一下你的剑法。”
“谁要你指导!”温凝立即喜笑颜开,她反驳道,“到时候谁输了,谁哭鼻子还不一定呢。”
“啧,小红,做人要低调,你知不知道?”
姜砚说着,回了房间,取了自己的乌啼剑,与温凝一起并肩走到宽敞的庭院里来,温凝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问道:“怎么比?”
“随便,点到为止吧。”
“你可真是够随便的。”温凝叹了口气,按住了自己的剑柄,拱手道,“鹤唳,出自鹤军铸剑师之手,至今已经斩杀过盗匪一百一十六人,马贼五十八人。”话罢,鹤唳剑出鞘,伴随着低低剑鸣,银白色的剑身将月光投射在姜砚的脸上。
姜砚伸手从背后抽出乌啼,说道:“乌啼,我师父送给我的,忘记杀过几个人了,但总之,从未错杀过一个好人。”
温凝愣了一愣,然后展颜笑了。姜砚有些不自在,向后撤了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是女子,我让你先出十招。”
“那好。”温凝笑道,心里暗道,让你小看我,这次我要十招之内就让你服气。
话罢,温凝向右后方撤了一步,在身后划出了一个半圆,微微矮下身子,做了一个起手式,姜砚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对面鹤唳的剑气就如狂风暴雨一般劈砍过来。
姜砚向右退出一步,那剑气擦着他衣衫滑过,消散在空中。不过温凝的攻击并没有因此而停止,鹤唳在她手中果然就像是一条银色的缎带,伸展来去,剑气如风。姜砚在剑气中回旋,忽然纵身跃起,挥剑挡下面前温凝刺出的这一剑。
温凝“咦”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动作好像都被姜砚看穿了,不过她只迟疑了短短的一瞬间,挥剑过后她立即转换了身形,向姜砚另一侧劈去。
姜砚一面回退,一面在心中默数,看来自己先前说让他十招是托大了,他没想到动起真格来温凝身法这么熟练凌厉,得赶紧回击了,不然可能真的会输。
“呯!”
温凝这边仍在不停地攻击,姜砚向右斜刺一剑,正与鹤唳相撞,发出金属响声,温凝觉得手下的力量突然被顶了回来,姜砚挺剑擦过鹤唳剑身,笑道:“该我出手了。”
“唔。”温凝顿时警觉起来,姜砚出招要简单得多,至少对着温凝,没有那么多花招,温凝在他的手下,竟然渐渐被压制住了,从主动变为被动,也只能直来直往地接下姜砚的招式,然后再找机会反击。两人剑法极快,完全看不见起落手势,只能看清月光下黑白两道剑影飞舞。
两人就这样对拆了将近百来招,庭院之中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邻近的仆人们看到了也不敢上前来,只能远远地看几眼,然后就快速地跑开了。
久攻不下,温凝心里开始着急起来,她向右微微转了半圈,突然手中挺剑而出,剑身回旋,直刺姜砚的臂膀。这一招姜砚本可以躲开,但是他心下迟疑了一瞬,手臂被鹤唳的剑锋给划破了。
姜砚连退了几步,捂住了自己的伤口,举手叫停。温凝惊住了,她收起鹤唳,奔到姜砚身边,问道:“刚才那一招,你明明可以躲开的,你为什么不躲?我去给你找金创药!”
“不用,我就是出了个神。”姜砚拉住温凝,“不怪你,是你的剑法太好了。”
“谁还有心情跟你开这种玩笑,真是的!”温凝以为姜砚在调侃自己,跺了跺脚,就要替他去叫大夫,没想到姜砚反手扣住她手腕,说道:“真的没事,我都说了是在想事情。”
说完,姜砚站了起来,他比划了一下刚才温凝的起手式与最后的一招,问道:“你这两招,是跟谁学的?”
“我的剑法都是跟徐叔叔还有杜叔叔学的,怎么了?”温凝有点奇怪,她不明白为什么姜砚会对自己的剑法这么感兴趣,而且姜砚只在刚才见过她用这两招一次,竟然就能比划出来了。
“你这两招,我师父也教过我,所以我才有点奇怪。”姜砚说完,转念一想,毕竟鲛人与人类交好多年,有人会鲛人的剑法或许也不足为奇,这么想着,他大声得意洋洋道,“不过如果不是我刚才发呆,你早就输了,哈哈哈。”
“你还贫嘴!”温凝捶了他一下,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你的伤要不要紧?你明明还有一把剑的,你刚才要是把那把剑拔出来,就可以挡住了,你为什么不拔剑?”
姜砚摇了摇头,说道:“我师父说,并不是每一把剑,都适合每一个人,这把剑不是留给我的,我要是用了,反而适得其反。”
“要是真的搭上命了,看你还会不会这么听话。”温凝哼了一声,姜砚伸出手来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喂,小红,快来帮我包扎一下。”
“喂,是你刚才不要我给你找药的!”
“现在我要你给我包扎一下,是你伤的我,你有什么异议吗?”
温凝气得跺脚,不过也只能到处找金创药和绷带。她小小的忙碌的身影在护国公府邸里到处穿梭,全被两人看在眼里。徐子淳和杜鹤影站在屋顶上,不由相视一眼。
徐子淳笑道:“很久没见小姐这么开心了,或许我们需要多留姜小兄弟几天了。”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明日大少爷和二少爷就要回来了,你我都需要准备一下。”杜鹤影冷冷地说道。
“好了,杜兄,难得今天月色这么好,你就不要这么严肃了。”
徐子淳无奈地说道,这个老伙计什么都靠谱,就是太过严肃,不过杜鹤影说的也对,明天大少爷二少爷就回来了,他们先前去南海之滨视察,这一次回来,他们带回的消息,就是开战,或不开战,没有其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