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偷得浮生半日闲

海王星维希利亚歌剧院

剧场的中央，一名“天使”正展翅高飞，然而炙热的阳光渐渐融化了他的翅膀，他终于支持不住，坠入了大海。

观众席上响起了一阵掌声，正在观戏的欧阳薇小声对身旁的慕容枫说：“如果你是伊卡洛斯，你会选择为了理想高飞还是听从父亲的忠告呢？”

“我有自己的理想，可是我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慕容枫把目光集中在舞台的中央，没有看欧阳薇。

欧阳薇摇了摇头，略有些惋惜地说：“虽然你不愿意承认，可你就是伊卡洛斯，不是吗？”慕容枫没有回答，欧阳薇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泪水。难以想象慕容枫这样的人竟然会因为一幕戏剧而流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人自然很难理解理想对于慕容枫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们抵达维希利亚的时候已是12月23日，街道上已经布置了许多圣诞的器物，人群中洋溢着喜庆的氛围。战场上的失败并没有给人民带来什么烦恼，虽然自战争爆发以来苏利特尔帝国已经颁布了几道战时法令来增加税收，可国民毕竟还是以积极的心态来迎接圣诞节的到来。

毕竟，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嘛。

维希利亚的雪洁白而美丽，欧阳薇不禁抓起了一小把，任其在自己的掌心融化，她忍不住赞叹说：“世界上没有比雪更洁白的东西了。”

“可纯洁是容易被玷污的，就像人的心灵一样。”慕容枫抓起一把雪，在墙壁上轻轻蹭了几下，沾到污渍的雪立刻发黑，慕容枫将雪撒到地上，又说，“以渺渺之身置于浑浊之世，只会是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何必那么悲观呢？世上有白必有黑，善固然应该被弘扬，但是恶亦不会完全被抹去。若是没有了这些污浊之物，又何以衬托雪的洁白与纯洁呢？除非化为雪水，不然污浊只能侵蚀雪的表面，却无法侵蚀其内心。人心亦当如此。”

欧阳薇始终想改变慕容枫的看法，慕容枫却不以为然。他随手揉起一团雪，将它抛了出去，道：“一般情况下，世界上没有不会生锈的铁，自然也就没有不会变的人。善人治国，则国将大难，恶人治国，却往往国泰民安。”

欧阳薇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得说：“我们还是去人工湖看看吧，你看你，说好来放松的，又开始扯你的理论了。”慕容枫也觉得自己刚才失言了，于是一路沉默。

湖面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许多市民在此滑冰嬉戏。慕容枫和欧阳薇也不例外，他们早已准备了用具，慕容枫不是滑冰的高手，欧阳薇却深谙此道。她甚至做起了花式动作，腾空转体两周半，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欧阳薇渐渐越滑越快，慕容枫自然跟不上她，围观群众的掌声更增添了她的信心，她开始“表演”更复杂的动作，其技术简直可以和职业花样滑冰运动员媲美。

不过，由于她的疏忽，不小心自己绊了一下，狼狈地翻到在了冰面上，慕容枫终于赶了过来，不禁说道：“苏沃洛夫元帅曾经评价拿破仑说‘这个孩子跑的比谁都快’。不过有的时候，还是应该适当地停下来看看身后。”

欧阳薇没有回应他，径自站了起来，继续表演，她接下来的表演更加出色，连慕容枫都不禁鼓起掌来。掌声过后，她向鼓掌的“观众”道谢：“merci。”她不忘对慕容枫说：“那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两人玩了许久，换下了器具正欲离去，慕容枫突然发现湖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人。虽然此人身边没有侍从跟随，且将帽檐压得很低，眼尖的慕容枫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莫布雷特斯拉。

慕容枫笑着对欧阳薇说：“那里坐着我的一位朋友，我们去和他打个招呼，说说话怎么样？”

欧阳薇并没有认出莫布雷，毕竟她不像慕容枫那样敏感，她顺口回答道：“这个当然是应该的，多年不见的朋友起码也要打个招呼。”两人便向长椅走去。

莫布雷此刻正望着远处出神，他难得觅到机会微服出行，想放松一下，全然没注意到慕容枫已经接近了他，等他注意到时，慕容枫已经在他身旁：“殿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在这里和您聊几句吗？”

莫布雷吃了一惊，但很快放松下来，他也不推辞，便说：“既来之则安之，先生既然特意寻来，想必有事。”欧阳薇此刻才意识到此人根本不是慕容枫的“朋友”，而是那个在电视上常常出现的苏利特尔帝国外交部长。

慕容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他缓缓坐下，欧阳薇也在他身旁坐下。慕容枫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殿下对历史可否感兴趣？”

莫布雷不知道慕容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便拒绝回答，便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且不论有没有兴趣，吸取历史教训，倒是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慕容枫笑了笑，说：“那我就当殿下是感兴趣了，殿下可知昔日秦国何以富强？”

莫布雷听到这个问题，不禁有些“瞧不起”慕容枫，但他还是回答说：“孝公任用商君为左庶长，坏阡陌废井田，赏耕织兴兵事，严惩私斗，军功封爵。秦国自此富强，数十年后遂吞六国。”

慕容枫仍旧笑笑，摇了摇头：“殿下所言，并不全对，秦国变法，非始于孝公一朝，秦之富强，亦非全赖商君之功。”

莫布雷来了兴趣，问道：“我实在不知，还望先生赐教。”

慕容枫摆了摆手，道：“赐教倒是谈不上。孝公改革，若非献公除弊打下基础，如何而行？献公废止人殉，收复河西，迁都栎阳，不可谓无功。”

莫布雷道：“诚如君言，然而先生特意来此，绝不会只说这几句话而已吧？”

慕容枫道：“殿下聪明过人，我也就只说了。昔日灵公去世后，师隰年幼，其叔祖篡权夺位，以至秦国四代乱政。直至近三十年后师隰归国发动政变复位，秦国才富强起来。

“今日殿下的处境不是与献公类似吗？五年以前您父亲逝世，您叔叔篡权即位，其人与其子索维诺均虎狼之徒，自矜功伐，好战不休。殿下何不效仿献公，举义而起，重登皇位……”

“住口！”莫布雷激动地站了起来，“您这是在离间我君臣关系！我今天心情不错，就不追究了。您还是快快离开吧，您刚才的那番话若是让别人听到了，不出三个小时您就会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