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陶醉在琴声中,少顷,琴声停下了,房间里传来了说话声:“既然都找到这里了,就进来吧。”慕容枫轻轻打开了门,三人步入房间。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除了这架钢琴,房间中再没有其他物件,甚至连吊灯都没有。只见坐在椅子上的那人缓缓起身。细细一看,这人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白手套,相貌十分英俊。
他缓缓道:“你们到底是从地牢里逃出来了,看起来,我没有机会看一场好戏了呢。”纳兰康很生气,却尽力保持着风度:“先生,您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居然还说的如此轻松。”
“是啊,痛苦,痛苦,可是谁能理解我的痛苦呢?”那人突然怒吼:“你能想象吗?一辈子住在这个破岛上,八年里没见过一个活人!有谁能理解我的痛苦?我的悲伤?”他伤感地说着。司马筠竹说:“我很同情您的不幸,可是,这也不应当是您找他人发泄情绪的理由,如果您愿意,我们倒是很乐意听听您的故事。”
那人一下子怔住了,他结结巴巴的说:“真……真的吗?你们……愿意听?”司马筠竹用甜美的声音回答他:“是的,我们愿意。如果有我们能帮到忙的地方,我们一定尽绵薄之力。”
那个人的眼角湿润了,他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讲出了自己的故事……
他名叫伯纳德蒙蒂若,是亚美斯皇室的远亲。在两千多年以前,蒙蒂若家族作为“诺亚2”最早的一批开拓者来到了这座卫星,这座岛的风光吸引了蒙蒂若家族的先祖,他们便在此地定居下来。多年以后他们离开了这座岛,到天王星去探索。
后来,蒙蒂若家族建立了亚美斯帝国,又过了一千八百多年,某一位亚美斯皇帝的去世引起了家族内部的一场轩然大波。那位皇帝的七位子女为了争夺皇位互相攻伐了将近十年,先后有五位短命的皇帝死去。到最后,两位兄弟中的哥哥夺得了皇位,虽然弟弟极力辅佐哥哥,哥哥却始终猜疑弟弟有篡位之心。弟弟为了自表清白,便带着家眷到了这座已经荒废了千余年的岛上,修建了这座城堡,发誓世世代代不出此岛。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些支持他的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大约八十多口人就在这座城堡定居了下来。
然而,因为岛上只住着这几个家族,为了繁衍后代他们只得互相通婚,隔了几代后的后辈们血缘关系越来越近,实际上已经是近亲通婚。不可避免的遗传病开始在这座岛上蔓延起来,在先前的一百年中,岛上的人口由一百五十多人骤减到十几人,他是岛上唯一的年轻人。大约八年前,他母亲去世,岛上除了他就再也没有别人。
他恪守着家族的遗训,誓死不离开这座小岛。事实上他也没有办法离开,因为在多年以前,岛上唯一的船因为年久失修已经不能使用。他只得日日夜夜与钢琴与书籍为伴,并不断化装来消磨时间,模仿不同的声音以避免自己的声带退化。三年前,通往三楼的楼梯塌陷了,他没有办法到达三楼的藏书室,就只能在琴声中陶醉自己。据他所说,藏里大约有两千多本书,很多书都已经泛黄的不成样子,每本书都被他看了至少八遍以上。他在后山有一块小麦田,旁边还种了些蔬菜,荤菜他基本不吃,偶尔会去打打猎。他的饮食就是这么解决的。
说到这里,伯纳德早已泪流满面,三人听到这里,也不禁慨叹不已。难以想象在如此一座荒岛上,伯纳德竟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他平时全靠一个老式收音机来了解外部消息。
说完了这些,他渐渐平复,他忍住了不再流泪,说道:“其实,比起外面的喧嚣,我有时觉得呆在这里也挺好的。现在整个太阳系都在打仗,这里可算是一片净土了。”慕容枫摇了摇头,缓缓道:“那可说不准,联邦与亚美斯正在交战,保不准战火会不会烧到这里。”司马筠竹望着他,又看了看伯纳德,道:“其实,您有一位亲戚也住在附近,有机会,您不妨去拜访拜访。”“真的吗?”伯纳德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司马筠竹便把伊莎贝尔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伯纳德显然很激动,他不禁说:“想不到在这里还能有机会见到蒙蒂若家的亲人,真是命运的安排啊。”他沉浸在喜悦之中,三人都没有打扰他。
少顷,他感谢三人倾听他的身世:“我对三位如此无礼,三位不仅不记恨我,还愿意听我倾诉悲伤,如此大恩,无以为报。”慕容枫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我有一事想问,您今天有没有看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军官?”伯纳德想了想,道:“没有,我只见过你们三位。”慕容枫不禁担忧起来,他知道李祥易这次凶多吉少,自己爱莫能助,当下自己依然没有脱离险境,无暇再顾及他的安全。
纳兰康和司马筠竹也将他们与慕容枫一路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伯纳德,伯纳德此刻才注意到纳兰康右臂有伤,忙说:“我这里还有一些草药,先试试,没准有用。”他亲自替纳兰康换了药,纳兰康自然是感激不尽。
四人谈天说地,畅所欲言,不觉已至中午,伯纳德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子菜招待他们。饭后他们接着畅谈,慕容枫心有所忧,故而相对话少一些。终于,四人谈到了离开的问题,伯纳德道:“岛上只有一艘坏了的船,只怕难以……”慕容枫立刻道:“快带我去看看,也许能修一修,将就着开。”其余三人均表示赞同。
伯纳德带着他们来到了岛的另一侧,只见一处天然的峡湾处,一艘小型游艇停泊着。慕容枫第一个跳上了船,开始对船进行基本的检查。过不多时,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只是线路有一些受损,更换一些电线就好了。”纳兰康摇了摇头,道:“在这种地方上哪里去找电线?”司马筠竹同样表示为难,伯纳德灵机一动,道:“我们怎么这么傻,只要有船,我们做几把船桨,划过去不就成了?”
“真是的,关键时刻脑子竟然短路了,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想到。”纳兰康不好意思的用左臂摸了摸后脑勺,伯纳德回屋子里找出了几把斧子,几个人一齐努力砍树,开始制作简易的船桨。
制作船桨的过程此处略去,不再赘述。两天以后,他们的船桨完工了,10月3日,这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江上风平浪静。三人准备了一些食物和淡水,这艘小船终于在上午9:00左右出港了。临别之前,伯纳德又一次望了望这片他三十多年都没有离开的土地,司马筠竹不禁问道:“真正到了离开的时候,一定很不舍吧?”伯纳德拭干了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道:“这里虽然不会被尘世的喧嚣和浮华打扰,但毕竟太孤独了。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真的猛士,要敢于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说得好啊,这个时代虽然令人绝望,但我们不能放弃,不能逃避,时代的未来,要靠我们年轻的这一辈人去创造。”纳兰康不禁感慨,他发现慕容枫只是默默地划船,不发一言,便问道:“阿枫为何不说两句?”慕容枫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想到到达对岸就会成为阶下囚,他不禁又为前途担忧了起来。
“他怕的是身陷囹圄,还不如呆在岛上。”司马筠竹的嘴巴可从来不知道体谅别人,纳兰康也觉得无奈,他明白自己不应因私废公,慕容枫作为国家和盟国的敌对国军人,一定要法办,可是自己又下不了手。几幅血腥的画面忽然闪过他的脑海,这两天angel要塞的往事也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圣母心又一次主宰了自己的决定,他不希望慕容枫一生的光阴浪费在监狱中,他明白年轻对于一个人的意义。慕容枫忽然唱了起来:“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歌声悲壮苍凉,声音伴随着微波爬过江面,传向远方。
“阿枫,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到了对岸,你就走吧。已经过了几天,想必亚美斯军查的也不是那么严了,你也不容易,我也没必要继续为难你。与你重逢后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对于这个时代,我们固然有不同的看法,但我们都要坚定地走下去,不是吗?我知道你的能力十倍于我,日后你一定能为太阳系的改变做许多事的,你的能力不应当烂在监狱里。”
司马筠竹看了看慕容枫,又看了看纳兰康,叹了口气,说:“阿康,我知道你主意已定,很难更改。不过,我要提醒你,纵虎归山放龙人海,后患无穷啊。”纳兰康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后患仅仅是苏利特尔帝国的,而有益的改变却能造福整个太阳系,那么我辈中人,为何不能牺牲小我而成就大我呢?”
司马筠竹不再劝说,只是说:“慕容先生,那么后会有期了。”慕容枫开始还不相信司马筠竹也会房自己一条生路,但司马筠竹的这句话让他吃了定心丸。他实实在在地回答:“在战场上,希望还是不要再相见了。战后,如果一个有利于整个太阳系人民的新太阳系格局能够形成,届时,我请三位到上海来坐坐。”伯纳德笑着说:“那,一言为定。”
不多时,他们已经抵达了对岸。四人上了岸,慕容枫向他们告别:“三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里吧,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但我相信,只要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再见,保重,慕容先生。”伯纳德也挥手向慕容枫告别。司马筠竹和纳兰康伫立在岸边,望着慕容枫的身影渐渐远去。纳兰康喃喃地说:“真希望,我们能一辈子做朋友。”
后来,慕容枫在日记中这样记录:“……我终于离开了那座‘囚笼’,我的人生重新由我自己掌握,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了……”
一天后,他利用假护照买了一张船票,从“诺亚2”去往中立的“诺亚3”,他准备在“诺亚3”转乘航班去“诺亚4”,去属于他自己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