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舒家庄的路上,舒琬认真开着车,一言不发。
“琬,你怎么了?”齐同关切道。
“没怎么。”
“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
“没有觉得不开心。从小到大,我跟我爷爷没什么关系。想不到长到这么大了,反而需要借着他的名做事情。”
“你就是舒蕴松的孙女,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还不如安然接受这现实。借着你爷爷的名做对这个社会有意义的事,也算是不蒙他的名。”
“我是觉得很可笑。做好事,什么时候需要借助于关系了?”
“没办法。咱是社会人啊。一个陌生人要想取信于另一个陌生人,很难。如果能通过另外一个大家都熟知的有名望的人为桥梁,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么说,我还真得好好感谢感谢我爷爷。”
“那肯定。再说了,你不是老拿基因说事吗?你爷爷的优良基因,肯定也在你身上得到了传承。”
“切!”
“琬,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你爷爷知道你被惠丝娜顶替的事。他跟惠丝娜聊了还没两句,就私下找到我,说他觉得惠丝娜有问题。他也在一直帮忙找你。如果不是郭敏兆隐藏太深,我们早就找到你了。”
“他为什么觉得惠丝娜不是我?”
“他说,他的孙女是冰山。惠丝娜太暖了。”
舒琬听了,没有作声。
齐同说:“爷爷其实一直都在关心你。”
“是关心,还是关注?他是不是怕我给他丢人呢?”
“琬,你可不能这么想。”
“如果当年我妈妈没有走出抑郁症,一命呜呼了,他们肯定日子照过,还会给我爸介绍能生儿子的贤惠女人。一想起这些事,我就浑身不舒服。”
“琬,想不到你也有愤愤不平的时候。”齐同轻笑起来。
他收起笑,低声说:“你在我心中,一直是那种安然接受所有事实和命运安排的人。好的,坏的,在你心中都起不了什么波澜。你冷冷地看着这世界。被人追杀,被人囚禁,好像在你心中,也留不下什么阴影。”
“你觉得我没心没肺?”
“我觉得你的心理够强大,强大到能接受这世上所有的一切。”
“那我得感谢在舒家庄待的那些年。它让我早早就体会了人间的冷暖,体验了灵魂深处最深的恐惧。小时候的恐惧,和成年后的恐惧不一样。成年后,有了选择权。再怎么样,也有挣钱养活自己的本事。不过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小时候,怕被人抛弃,不知道会经历什么样的人生。未来像恶魔一样可怕。我看新闻,有小孩没有考好就自杀的。别人都在指责,这样的孩子承受能力那么差。他们不知道的事,在家里,父母给了他们多大的压力。我以前害怕生孩子,就是因为我怕照顾不好他们。他们像小嫩苗一样脆弱敏感。”
“如果你以前跟我说,我肯定会给你肯定的回答,我们肯定会,把我们的孩子照顾得很好。让他们有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而现在,经历了那么多,我深深体会到了,自己力量的弱小。你不在的那几个月,我感觉到特别无助,也特别害怕。琬,我会尽我全力,尽可能让你和孩子这辈子过得好。但是如果有万一,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嗯。”
天黑,盘山公路车不好开,舒琬开车慢。到了舒家庄,已是晚上十二点。
舒琬开车进院子。院子里收拾得挺好。许静的父母去了望城,舒琬家的院子,交代给了安昌嫂打理。舒琬已提前给安昌嫂打过电话,让她把家里收拾下,把被子晒晒。
洗漱完,两人搂着睡觉。
舒琬困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外公,也有外婆。她自己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外公外婆满脸笑意看着她,逗着她玩。她困了,睡了。摇篮,在轻轻晃着。她闭上眼睛,做着甜甜美美的梦,偶尔还会咧嘴笑上一笑。
一个悠长而甜美的梦。
舒琬醒来,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外面,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齐同还在身侧安睡着。他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舒琬动了动身子。
齐同立马醒了,说:“媳妇,你要是还困,就再多睡会。”
“不困了。”舒琬说。
她挨着齐同,往他身上蹭了蹭,说:“我们躺着懒会。我昨晚上,睡得特别好。”
齐同低声笑了,说:“可不是。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你的家吧。有熟悉的味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睡得这么沉的。在梦中,还咯咯笑出声呢。你做什么梦了?”
“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我躺在摇篮里。我外公外婆都在我身边,看着我笑。很安静,很美好。下回,咱把几几和何何也接来这里度假吧。”
“好啊。”
舒琬他们洗漱完下楼去。
舒琬去厨房,看见厨房里堆满了农家菜。安昌嫂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择菜,看见舒琬,赶紧站起身。
舒琬笑着说:“安昌嫂,辛苦您了。”
“哪里哪里。我孙子能上机关幼儿园,可是托了你的福。”安昌嫂说。
舒琬笑了下,说:“安昌嫂,以后吃饭我自己来做就行。等我们走后,您再帮我们把家收拾下。这几天就不用过来了,别耽误了地里的活。”
“你,能行吗?”安昌嫂迟疑道。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很小就会烧火做饭了。您就放心吧。”舒琬说。
她过去,帮着一起择菜。
两人闲聊着。
安昌嫂说,许静父母把家里的栗子树山转包给他家了。现在,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田地闲置了不少。她和她男人,现在每天都在山间田里忙活,根本就忙不过来。
“时代不同了。以前,几个人围着两亩地转。现在,光种田根本就养活不了自己。等我们这代人下去了,不知道这些田地怎么处理。咱这不像是平原,可以机械化操作。”安昌嫂感慨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