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到甄哥的派出所了,但作为受害者的身份,还是第一次。
“说说吧,为什么打架?”负责做记录的民警看了我一眼,对着旁边的甄哥说:“哎,甄队,我怎么觉得这小子面熟啊?”
甄哥耸耸肩,“老熟客了。”
他对我意味深长地嘲笑道:“要不办张会员卡?”
我苦笑着回答:“嗨呀,甄哥您就别消遣我了,今儿要不是你来得及时,兄弟我就交代在那了。”
办案民警立刻训斥我道:“讲话注意点!别嬉皮笑脸的!”
甄哥对民警摆摆手,“没事,这小子虽然经常惹事,但据我了解不是个坏怂。”
这无疑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暖心的话,我感激地附和道:“对对对!偶尔怂了一点,但绝不坏…”
甄哥看着我身上撕扯烂了的衣裤,“但今天这事你要不说清楚我照样处罚你,讲讲吧,为什么聚众打群架?”
我回答:“冤枉啊甄哥,您来的时候也瞧见了,聚众的不是我,是他们,打群架的也不是我,是他们一群打我一个。”
甄哥:“那他们为啥打你?还有!你为啥会和那个叫南宫的女孩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打伤那么多人,我有权力扣押她至少15天的明白不?”
我一听到梅子的名字就急了,“哎哎哎!甄哥,您可别胡乱怪罪啊,那个小姑娘的背景我是知道的,但今天她纯粹是来救我的,她那行为叫那个啥来着…对!见义勇为!”
甄哥一听乐了,不自觉地操着浓厚的东北话道:“咋地?还见义勇为呢?我咋瞅的那么像视死如归呢?知道你们这次惹的什么人吗?”
我摇摇头。
甄哥:“行了,我也甭和你废话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起因讲一遍。”
说完他按住了旁边记录员的本子,示意这句话不要记,对我小声说道:“不讲清楚的话你早晚死在那帮人手里,我也帮不了你。”
我看着甄哥的眼神,知道自己正在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思考了起来。
几分钟后,我还是决定相信甄哥,于是把从如何与小胖子结下的梁子,一直到我装阎王爷套出的他爹的那些事情统统说了一遍。
甄哥听完后面色凝重地问道:“这个叫钱万的赌场老板吧…我们已经跟踪了很久了,但奈何没有证据,所以也一直抓不了他。”
我说道:“有啊!我手机里有个录像,里面就是他那个胖儿子举报他时的对话!”
甄哥听到这话忽然来了精神,带着我就来到了那间扣押收缴物品的办公室,我指着一堆手机中最大最方的那个说道:“那个就是我的,你直接播放最后一个视频就能看到!”
甄哥与几个民警捧起我的手机,脸上洋溢着忍不住的激动神色,按下了播放键。
------“来了来了!快准备!”
------“点火!啊啊啊啊!”
最后一个视频竟然是前些天我和狗蛋录的“燃屁实验”,视频里的狗蛋吃了好多黄豆准备放屁,而我点着了打火机对准他白花花的屁股,就见狗蛋的屁股像火焰发射器一样,喷出了一条长长的火龙…
所有人都傻了,一个年级较小的民警对旁边人说道:“这玩意…能点着?”
“不知道啊…改天咱俩也玩玩?”
“我要东西呢!你就给我看这玩意?”甄哥怒目盯着我。
这是我想起了刚才那个刺青男拿着我手机时的动作,支支吾吾地回答:“好像…刚才被那个胳膊上有刺青的男的给删掉了…”
“操!”甄哥把手机扔了回去,嘴上骂咧道:“刺猬这狗日的…”
大家的神色又暗淡了下来,仿佛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般,正当这时办公室门开了,进来了一个民警对甄哥说道:“甄队,那帮人决定不起诉,而且说愿意调解。”
甄哥听到后勃然大怒:“还他妈轮得到他们说调解?你过去给那帮狗日的讲!谁他妈再敢废话一句老子立马拔了他的皮!”
民警面露难色,指着我说道:“甄队…这次的事件中钱庄那帮人伤了十几个,明显就属于他俩防卫过当啊!人不追究他的责任就够好了…”
甄哥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发出震天的响声,坚硬的办公桌竟硬生生被他砸出了一个小坑。
民警颤颤巍巍地补充道:“钱庄的律师来了,提出若没有对他们具体的指控,就应该立刻放人…”
甄哥强忍着怒意问道:“你他们刚还说调解?现在又来个放人?你小子说话到底有谱没谱!”
民警解释道:“调解是给钱四爷的干儿子们调解,律师说放人是放钱四爷…”
甄哥大怒:“没我的同意谁也不允许放人!”
民警被甄哥吓得一哆嗦,小声道:“钱四爷说他就是散步路过那里,正好瞧见人打架去看个热闹,而且…而且那帮小弟也都是这么说的,他们死咬着都说没人指使,就是单纯的看这小子不顺眼,想修理一顿。”
甄哥看了我一眼,问道:“钱四爷有没有动手?”
我回答:“没有。”
“那他都说什么话了?有没有威胁你?”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好像,始终在劝架…还念了几句诗。”
“老狐狸!”甄哥恨得咬牙切齿,但奈何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又与那个民警问道:“那个叫南宫的女孩呢?”
民警叹了口气,“哎…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连一口水都不喝。”
甄哥“咚”地靠在椅子上,壮实的身材压得椅子几乎要散架,他揉了揉眼睛,叹气道:“放。”
调解的过程非常顺利,那个叫刺猬的打手带头向我道歉,其他打手也一并效仿,最后还做出保证绝不会再来公司闹事。至于我与梅子防卫过当的事,他们像统一好了口径似的,一概不追究。
我心里长舒一口气,安全了,但我并不理解为什么这群人的态度突然有了大转变,可能是因为来到这种地方谁也不敢造次吧,我心里如是想着,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从甄哥那里出来时,许宜娜和燕子等人正在派出所门外等候着我,她看着我被扯烂的衣裤,紧张地问:“怎么回事?早上燕子就和我说感觉那帮人不对劲,我就立刻报警了,你怎么成这样了?受伤了吗?”
我摇摇头,“没事。”然后看了看身边一并被释放的梅子,“这次多亏了她。”
梅子扭过头去,眼睛看向了别处。
许宜娜走到梅子身边,说道:“谢谢…”
梅子挤点点头,挤出了一个不走心的笑容。
钱四爷的干儿子们也一并被释放了出来,许宜娜远远地看着他们问我道:“他们怎么也出来了?最后怎么处理了?”
我回答:“我们做了个调解。”
“调解?然后呢?”许宜娜问。
“没然后了?就是双方达成了和解,就没了。”我回答道。
许宜娜小声问我道:“手机呢?视频删了吗?”
我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她已经知道这事了,我直接转头看向了燕子。
燕子:“是她逼我的,不是我主动说的!”
“你啊…”我指着燕子,又指了指狗蛋,“你俩没救了!”
我与许宜娜说了手机视频被删掉的事,她听到后反而松了口气,“大傻子,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千万别再去招惹那帮人了,好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而梅子似乎想与我说什么,但她只是远远地张望了我一眼,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之后的几天,工作恢复了正常,我们重新过期了朝九晚五的生活,钱四爷的那帮“干儿子”也到是说话算话,再也没有来盘龙山城里闹过。
许宜娜郑重的与方远谈过了一次话,而方远竟破天荒地当时就答应了下来,明确表态了今后再也不会强迫她参加任何社交场合,至于钱小胖下药一事,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但梅子自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却像变了个人,整天把自己锁在走廊尽头的藏书阁,每当我想去找她时,她都会避开我询问的目光,就像心里藏着什么心事似的。
这天晚上公司聚餐,大家下班后都赶往了市中心的酒店,而许宜娜却选择了在办公室加班,我也主动留了下来,在大厅里为她站岗。
无所事事的我打开了电脑,翻看着本市的一个八卦新闻论坛,一篇帖子很快就吸引到了我的注意,我在这篇帖子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词,钱庄。
------无良赌场毁我家庭,在此曝光幕后黑手----钱庄。
帖子是一个女性发的,据她所说她的丈夫沉迷赌博,结果借下高利贷搞得侵家荡产,而最终她的丈夫被那群赌场的人报复,打断了一条腿变成了废人,但赌场却像人间蒸发似的不翼而飞,从此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在帖子下方,还配有几张血淋淋的图片,一个男人的小腿断成了两截,仅靠着皮肤连接着,弯曲得非常不自然。
而拍摄照片的那个人,还在这条断腿的旁边放了一个金色的钮扣,把图片放大看时,我清楚地看见了那是金钱的造型。
与当初钱四爷那帮人身上戴的一模一样,就像一种黑社会的标识。
“喂!这,这呢!”
有人叫我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发现狗蛋贼溜溜地躲在大门外,对着我招手,轻声道:“过来,过来!”
我看了眼许宜娜办公室的灯光,她应该还在加班没注意到我,于是我悄悄地走了出去,说道:“不去聚餐你跑来干啥?有屁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