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哥!呜呜…快来帮忙!钢妹出事了!呜呜…”。电话里的狗蛋哭得像一个含冤的小媳妇。
我说道:“啥请款啊?你别急,慢点说。”
“呜呜…你在哪里啊?我去找你见面说。”狗蛋问我。
“别!别!”我抬头看了一眼宾馆的招牌,“我这个地方很难找,还是说你在哪吧,我去找你。”
“好!我在甄大哥的派出所里,你快点里吧,呜呜…”狗蛋说完挂了电话。
听到那个地方,我顿时什么兴趣都没有了,我对一旁的许宜娜难以启齿地说:“宜娜,我,我们得回去了…”
“嗯…”许宜娜羞涩地小声答应着,牵着我的手就走向了电梯。
没走两步,她突然回过神来,看着我问道:“你,你刚说什么?”
原来她刚才太紧张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我只好又说一遍,“额,我刚才说我们得回去了…也就是…今天不能那个了…”
许宜娜微滞了一下,她看了看自己此时的动作,我站在原地,而她正拉着我的手朝电梯走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强行拉我开房…顿时小脸羞成了红苹果,她双手捂脸埋头低声喊道:“啊啊啊!丢死人了!”
“好啦好啦。”我拍拍她肩膀安慰了半天,经过再三保证不把这事说出去才终于哄好了她一点,“走吧,我们去看看狗蛋到底怎么回事。”
“嗯…”许宜娜小声回答道,低头拉着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宾馆。
一小时后,我俩赶到甄大哥的派出所,狗蛋正坐在门前台阶上,脚下一地的烟头。
“出啥事了?”我忙问道。
狗蛋听到声音,扬起那张挂着脏兮兮泪痕的圆盘大脸哭诉道:“南哥!宜娜姐!你们可算是来了,快救命啊!”
“别急,别急,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说。”许宜娜扶着狗蛋又坐了下去。
狗蛋吸溜着鼻子,说道:“钢妹…钢妹她被甄大哥带走了!”
按理说狗蛋与钢妹每天也就是卖卖墓地,怎么也与甄大哥的业务挨不着边,我诧异道:“为什么啊?你们做啥事了?”
狗蛋苦着脸说道:“你还记得当初钢妹是怎么来咱们公司的不?”
我想了想,有点难为情地说道:“额…和这事有什么关系么?”
狗蛋突然猛力推了我一把,“都是你害的!如果当初不是你乱举报钢妹卖非法保健品,监管部门也不会去查她,那就不会留下她的身份证记录了!”
钢妹确实最早是在一家叫“深海蟹油”的保健品公司,那时候我为了拉拢她来我们公司,故意打匿名电话举报她卖假药,而且后来也有几个穿制服的顺着钢妹查到了那家公司,不过各种证件一应俱全,按理不该出什么事才对。
我问狗蛋:“到底怎么回事?那家公司出事了?但是钢妹当初不是被那家公司开除的吗?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在纠缠不清?”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狗蛋稳了稳情绪,说道:“当初确实有人去查过,证件都齐全也没什么事,但那时候没事不代表后来没事啊,后来据说有人吃那个保健品吃出事来了,于是就报警了,结果…
我忙问:“结果怎么了?”
狗蛋说:“结果警察再去查那家公司的时候,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当时注册时的法人早就已经跑路不知道多久了!所以唯一能查到与那家公司有关的员工,也就是当初被你举报的钢妹,因为监管部门那里一直都留有她的记录!”
我一惊,“我靠!那意思就是那个什么破‘蟹油’把人吃坏了,结果那家公司集体跑路,现就剩一个钢妹得留下背锅了?”
狗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不止这些,受害人家属报警时候就说当初卖给他们的销售员是个女孩,最大的特点就是戴了一副钢牙套…”
我:“……”
顿了顿,我问道:“那话意思还真是抓对人了?”
狗蛋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突然又冲我喊道:“但那也是因为你当初举报人家,警察才会顺着记录找到她过来的,你得负责!”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妞妞的事情还没个着落现在钢妹又出事,我郁闷地回答道:“行行行,我们先去问一下甄哥到底什么情况,走吧!”
我们走进了派出所,我根据当初的印象找到了甄哥的办公室,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
“警察同志,这次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这些卖假药的伤天害理,一个个都该被千刀万剐啊!警察同志,呜…”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斜靠着甄大哥的办公桌,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
听到敲门声,甄哥安慰了女人几句就让我们坐了进来。
甄哥这几年看管我们片区没少因为破事操心,所以我每次见到他时总是感觉欠那么点意思,我尴尬地说道:“甄哥你好,我又来了…”
甄哥见我来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被分到你们片区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把面前的女人扶起坐到了沙发上,对着我们所有人说道:“既然人都到了,那现在看看这事到底怎么办吧?我先把情况捋一捋。”
他指着刚才哭诉的女人说道:“你父亲今年八十岁了,据你说这一年以来身体都很好,但自从吃了那个女孩卖的‘深海蟹油’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最近竟然得了脑梗,所以你怀疑你父亲是吃了假药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对吗?”
女人抹着眼泪情绪激动地说:“不是怀疑!警察同志我和你说,他就是吃了那天杀的假药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不然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行了就不行了?肯定就是那假药祸害的!”
甄哥拿起手边的一份报告,认真地说:“根据这份权威部门的药理检测,那个叫‘深海蟹油’的保健品分为两个批次,第一批次是经过备案审核的,也就是包含说明书里提到的那些真正具有保健价值的成分,而另一批次。”
甄大哥指着女人,说道:“也就是你们买到的这一批是不含有任何保健成分的一批,也就是伪劣商品,而卖给你们这批有问题的保健品的销售人员,也正是那个戴着钢牙套的女孩。”
女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偏偏到我们手上时就变成了假药?”
甄哥叹了口气,“很多的企业都是这样,做了一段时间小有规模以后,经不起利益的诱惑就开始走邪路,谎报产品效果,或者以次充好获得高额利润也就是他们最惯用的手段。”
女人恨恨说道:“警察同志你真该听听当初那个小姑娘卖这些保健品时候说的话,什么之所以螃蟹不得老年痴呆症那是因为蟹油可以预防百病,还说谁要是吃了这玩意以后保证不会得病,那你瞧瞧现在呢?还不是就因为听信了她的话,我们家老爷子也不锻炼了,整天就唠叨着这些假药,最后还不是得了脑梗?”
听到这里,我插嘴说道:“那也不能说明就是吃这药吃坏了吧,再说了,老人家岁数大了偶尔得个什么病也都是正常的吧。”
“照你意思说我父亲就该得这病!和你们这些卖假药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是吧!”女人说话间激动得站了过来,拉扯着我的衣服开始撒泼。
“行行行!都别冲动!”甄大哥忙过来把女人拉开,安抚着女人的情绪:“你冷静一点!卖假药的又不是他!”他指着女人说道:“现在你警也报了,人我们也给你找到了。”接着对我说道:“你们那个女孩同事她自己也承认了当初她是卖过这种保健品,而且也是她卖给了这家人,虽然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老人是因为吃了这个伪劣商品而得的病。但是按理说这种保健品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也要找到这家公司,去找他们的法人代表负责。
甄哥喝了口水,补充道:“经过我这些天的调查,这家公司早的股东与法人代表是同一人,在一年前因为涉嫌诈骗而被通缉,现在还处于潜逃状态。”
“那你话意思…那就是人跑了找不到吗?”女人急切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甄哥做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我读懂了这个表情,能否抓到人这还真不是他能说的算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道,一旁的女人也大声说道:“是啊,警察同志,那现在怎么办?我父亲还在医院躺着准备动手术呢!”
甄哥想了想,对女人说道:“首先你们可以起诉那家卖假药的公司,请法院来裁定赔偿,但前提是必须先抓到那个逃跑的法人。”
“我不管那些!”女人大声喊道:“谁卖给我的假药我就找谁,至于你说的那些人到底是跑了还是死了,我管不着!”
甄哥对女人说:“不是你管不管的问题,而是我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抓到那个逃跑的法人,到时候就算你们不起诉也有会部门会对他们进行公诉。”
甄哥说:“至于那个销售假药的女孩,虽然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销售,但是也脱不了关系。”
说完这些,甄哥看向我,说道:“这样吧,我建议你们现在尽早对受害者家属进行赔偿,最大限度的得到谅解,再加上她自己本身也不知情,到时候就算将来上了法庭,也会从轻处罚的。”
甄哥语毕,我们大家都沉默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掂量了起来。
过了一会,女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警察同志,我们也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但是您看我父亲现在这还正搁医院躺着呢,都快一个月了,那一天天的可都是钱啊!说实话我们家也不富裕,现在为了这事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
这女人的话意思也很明确,话里话外总结下来就是俩字,要钱。
甄哥想了想,对女人说道:“这样吧,趁着这会中午休息的时间,你们回去把这段时间医药费的单子都整理整理。”然后又指着我说道:“你们去和那个卖假药的女孩见见面,把情况都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拿出一个具体的赔偿措辞。”
这个女人带着家属先回去了,而甄哥也把钢妹单独带了过来,此时的钢妹一点都没有以往大大咧咧、傻不溜秋的样子,反而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鹿,连走路都是战战兢兢的样子。
我们的来到也许使她心里受到了莫大的安慰,她突然忍不住抱着狗蛋大哭了起来,狗蛋虽说平时就一副对钢妹指手画脚的样子,但此情此景,也随着钢妹一并哭了起来,俩人一唱一和,哭成了一对蛤蟆。
待俩人哭够了,甄哥从门外取进来一盒外卖,替钢妹打了开来,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有温柔的一面。
钢妹边吃边说道:“南哥,白哥,宜娜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卖保健品给那个大姐的时候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谁也想不到过了这么久她会报警抓我…可是…可是我哪知道当初卖的是假药啊,你也知道那是我刚从老家来这里的第一份工作,整天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跟着当初的经理跑业务,卖产品,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看着钢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酸楚,如果不是当初为了想把她拉到我们公司来的话,也不至于去举报她丢了工作,如果当初不举报她,也不至于如今她的记录一直在有关部门备案着。
但是如果这个词真的可以如果的话,那么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如果了,所以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只好安慰道:“没事,你别害怕,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不去惹它往往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落在你头上,我相信你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错的不是你,是那些造假药的人。”
狗蛋也一并安慰道:“是啊!钢妹你别怕,这次事不大,我们刚也和受害人家属大概谈了一下,到时候我们看着赔偿点钱,然后你这边态度再诚恳一点,就没事了,对吧,甄哥!”
狗蛋说话时看着甄哥,甄哥点了点头,“家属的态度你们也瞧见了,等下午的时候商量一下赔偿吧,能得到家属最大程度的谅解对谁都好。”
钢妹拿筷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用几乎快哭出来的语气说道:“那得需要很多钱吧…”
“嗨呀!你怕这做甚!”狗蛋拍了拍钢妹的脑袋,“我经常教你的那句话你忘记了?”
钢妹抬起头,嘴角还粘着饭粒子小声时候道:“钱…钱能解决的事情…”
“那就不算事情!”狗蛋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放心吧你!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
我心里突然微微一怔,这句话我也曾给梅子说过,那是在当初她要离开公司专心投奔“祖业”时,也就是因为这句话打动了梅子,把她劝了回来。而如今看来,她虽然离开了“祖业”,但转身又涉入了“黑道”,各种其中原因简直就像命中注定一般波折。
聊了几句之后,甄大哥送走了钢妹,临分别时,狗蛋突然叫住了钢妹,“等等!”
钢妹转过身,泪眼汪汪地看着狗蛋,但是她的泪眼很快就变成了充满惊愕、恐惧、不安、激动与羞涩的眼睛。
这也是狗蛋长久以来始终都让我大跌眼镜的原因,他总能在各种场合做出我们完全料想不到的匪夷所思的举动…
狗蛋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抱起了钢妹,撅起嘴巴往钢妹的嘴上猛地亲了一口,之后完全不理会钢妹眼里那些复杂的感情自顾自地说道:“亲爱的!我一定会救你!”
凝重的气氛被这俩人搞成了言情剧,就连甄哥也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还能在这种时候干出这种事,甚至说出这种话。
也只有许宜娜,悄悄地对狗蛋竖起了大拇指…
甄哥带着钢妹走了,办公室里就留下我们仨人,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违心的夸奖一下狗蛋,结果这货却先转过头来看着我,突然又哭成蛤蟆样,“南哥!怎么办啊!呜呜!”
我差点跌过去,冲狗蛋喊道:“我靠!你丫刚才不是很威风吗?还他妈亲爱的?还他妈钱能解决的事情不叫事情?”我揪起了狗蛋的耳朵,大声骂咧道。
此时的狗蛋却像死得只剩下了皮,耷拉着眼角看着我,说道:“那你帮我想想办法呗…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徒弟,我这当师父必须罩得住哇!”
看着他的样子,我顿时又气不起来了,叹气说道:“哎…下午看看家属那边怎么说吧。”
下午时分,受害者那边的女人与家属们来了,与我料想的差不多,那个女人并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也不是借着自己父亲这事故意敲诈的人,她把这段时间的住院费与手术费等杂七杂八的票据一并摆在了面前,一共是近八万元,而经过甄哥的调解,最终把我们需要给家属赔偿的金额定在了十万元,剩下的,也就是筹钱的事情了。
当天晚上,我们几个好朋友又像以前一样聚集在了一起,只不过这次的聚会少了两个人,一个是皮蛋,他已不再是当年的他了,他现在就连出个门也是被众多小弟前呼后拥着,一口一个叫着“思远哥”,而钢妹,此时却在不知道哪里的冰冷的小房间…
大家都喝了点酒,聊着当初的那些美好回忆,聊着聊着气氛凝固了下来,也许都在想着心事,也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都在很努力的活着,但却都活成了自己不想变成的样子。
送走了众人,我回到了宿舍,仔细琢磨起了到底该怎样去筹这笔钱,我不想对钢妹见死不救,也许我在狗蛋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我翻遍了整个电话本,不出所料,根本没有能借到钱的人,唯一与我交情甚好,当初患难与共的南宫建国,如今也变得有了隔阂,我犹豫了仿佛一个世界那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拨通了一个号码。
短暂的铃声过后,传来了梅子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南哥?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