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代任总经理方远第一天的到来,全公司上下仅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被折腾得鸡飞狗跳。
我从来不敢相信男人的矫情还可以严重都这种程度,以前卫总办公室内为了方便业务而放置的小型会议桌与白板、投影等办公用品一律被般进地下室封存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室内高尔夫、健身器、背投影院等完全用于享乐的娱乐设施。
整整一天时间,公司几乎所有的男都像苦力一样循环不停地收货、搬货、安装货,最令我生气的是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方远个人的工作习惯,据他身边那两个像大猩猩一样的保镖说,方总是个对工作舒适度相当讲究的老板,不能有一点令他感觉到不适的地方,甚至不能看见。
“娘类!干脆啥也别干了整天就为这大少爷服务吧。”我趁着“大猩猩监工”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到了平时抽烟的那个角落,却发现狗蛋早先我一步跑来偷懒了。
“南哥,借个火。”狗蛋的借火其实就是要烟,他点上一根烟,吐了个又大又圆的烟圈,“你说我爹咋就没把我生成个富二代呢?”
看着他摇头晃脑、整日做着一步登天不的白日梦的样子,我调侃道:“你这货特别适合生活在古代。”
“为啥?”
我对着他裤裆比了个剪刀的手势,“就你这一脸见风使舵的奴才相,去敬事房切一下就成公务员了。”
“嘿,你可别乱说话,我刚才就感觉这姓方的对宜娜姐不怀好意的样子,要是哪天他真的敢把你给绿了,老子第一个冲上去抽丫的。”狗蛋捏着拳头义薄云天的样子。
甭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起码我听起来心里还是有点暗爽的,于是说:“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算你讲…”
“哎哟!方总,您看下这个背投电视的位置满意不?觉得哪不合适我给您调调!”
“义气”俩字我还没说出口,眼尖的狗蛋远远就瞧见了方远来视察工作,顿时舔着一副讨好的脸迎了上去。
方远随便刮了一眼,鼻子里轻轻地发出“嗯”的一声,却对着一旁正在工作的许宜娜说:“走。”
许宜娜叹了口气,无奈地合上笔记本,远远地冲我摆了摆手,跟着方远走向那辆艳得发亮的跑车。两个“大猩猩保镖”估计也是被教育的真的好,很有眼色的抢先一步跑了过去打开车门。
“方总,您慢走哈!”狗蛋摇头晃脑地对着车挥着手,一条看不见隐形的尾巴在他屁股后面摇得我心烦。
“我慢你丫二大爷个走!”狗蛋那股过分殷勤的样,气得我想上去把这辆泛着“骚”气的跑车轮子拆掉。但无奈这两辆车早已跑远,留下我站在原地闻着97号汽油燃烧的尾气。
“这人神烦!”
一下午没见的梅子突然这会在我旁边出现,我问道:“你又跑哪玩去了?”
自从半年前我成为知道她秘密的人以后,我俩的相处方式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有任何不喜欢的事,甚至偶尔的小任性也会毫不掩饰地在我这里发泄,而我,也成为了她除了哥哥与师父以外,唯一信任的人。
“没玩!”梅子不耐烦地嘟了下嘴,“都是被这新领导叫去讲解园区了。”
“讲解园区有燕子在,关你毛事啊?”我满腹牢骚地问道。
“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男人。”梅子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讲解个园区,太阳又不是很大,还得要燕子过去给她撑个遮阳伞,又不是狼人…”
“哈哈…狼人…”我俩偷笑着,我又问道:“丫不是有俩像大猩猩撑伞么?还要燕子干啥?”
梅子打了个寒颤,说:“那俩大猩猩给我和燕子撑伞…”
“哎哟我操!”
我感觉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家般完最后一个不穿内衣没胳膊的女人雕塑以后,呼啦啦地涌入食堂,但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于是独自回到了宿舍,拿出手机辗转反侧纠结着要不要给许宜娜打电话。
平日里下班后都是她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的,然后再一起回宿舍楼,有时还偶尔能去园区散散步,这种在几千座墓地中压马路带来的回忆,在那时的我与她看来却独有一番风味。
就像那时一句最流行的一句土味情话歌词“与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一条短信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打开一看,是许宜娜发的。
------吃饭了么?大傻子。
我快速的回复“吃个毛啊!一想到你和那个家伙在一起,我就烦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即将按下发送键时,我又觉得有点小家子气,于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回复了条------吃了,好饱…
------( ̄ ̄)
她回了一个笑脸,这是我俩聊天的惯用语,大概就是“干得好,很乖”之类的意思,于是我回信息道。
------你呢?吃了吗?
许宜娜回复的很快,看样子应该是挺闲。
------哪有啊,这些人从进来就一直在互相吹捧,我觉得好假,没意思。
我回复道。
------参加宴会的都些什么人呀?
我等了一会,她回信息道。
------听他们自己介绍,好像有做房地产的,物流的,建筑的还有哪里的当官的。
我装作一副老司机的样子回复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老男人上辈子吃过苦,他们在一起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互相吹捧,再回忆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
我随后附上一个叹气的表情,显得自己特别有内涵,看破世间般的洒脱。
------哪有呀,这些人也都才二十来岁,做生意的是他们家里。
随后许宜娜又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一群富二代(捂嘴笑)。
看到她这么说,我的心里顿时变得七上八下,不仅因为刚装出的逼就被打脸,更令我担心的是本以为企业家聚会都是一些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却不料竟是个“太子宴”。
我脑补了一下媒体经常报导的天子脚下的那些太子哥,细思极恐。
我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发短信聊着天,度过了没有互相陪伴的晚饭时间。
------大傻子,我已经回宿舍了哦。
许宜娜的一条信息让我的心落回了地上。
------那你早点休息呀,明天见。
互相道了晚安,我才终于得已安心躺下睡去,不料没睡多久,许宜娜的信息又发了过来,我打开看了下。
------大傻子,我睡不着,明天下葬的客户用品我都没来得及准备,你现在陪我去吧?
------好嘞!马上来。
对于她的要求我向来不会拒绝,不到十分钟,我就穿戴整齐的守在了宿舍楼下。
因为我们项目部地处非常偏僻的郊区,所以公司早先在创建时加盖了一栋简易的宿舍楼,一共有三层,一层是食堂,二层是男生宿舍,三层是女生宿舍,这两层都集体宿舍,八人一间的那种,四层是公司主管领导的公寓,每人一间套房,许宜娜就在四层。
“嘿!”随着一股幽幽的暗香,许宜娜从楼梯走了下来,面色比往日要红润一点。
一股淡淡的酒味夹在暗香之中,我忙问道:“你喝酒了?”
她耸了耸脖子,“吃饭的那些人都是初次见面,所以按规矩打了个圈。”(打圈:初次见面人每人喝一杯)
她平日经常加班,所以胃不好,每次喝酒都会有一点胃疼,于是在我强行的要求之下她连可乐都戒了,除了偶尔要应付一下媒体关系以外,她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你不会说胃不好啊,又不是什么关键的场合,还要喝酒。”
许宜娜显得有点委屈,“说了呀,但那些公司的老总带的女孩们就开始一个劲地劝我。还说这二十年的葡萄酒可以养胃。”
“嘁!”我做着不屑的表情,“什么老总,就一群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我看带的那些女孩也不是啥正经玩意儿。”
许宜娜忙解释,“那些女孩也不是不正经的人…她们都是那些公司的副总,主管之类的。”
“切!”听着这话我顿时有点来气,“啥副总,主管!都是一群靠脸上位的货色,哪个年轻女孩这么早就能当高管了?还不都是靠卖脸卖出来的?”
我越想胸口越酸,越酸越控制不住自己的那股子怨气,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直到我发现许宜娜的面色变得非常难受。
她低着头,言语艰难的样子令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我连忙弯下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给忘了…”
许宜娜揉了揉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与我独处时可爱的样子。
“好啦!应酬而已,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哦!”她拍了拍我脑袋,“走,陪我去园区,今天什么工作都耽误了。”
我俩的相处就是这么简单,或者说我这在她面前就是这么简单,每当她拍拍我的脑袋,再多的小情绪也会被拍得烟消云散,于是我像个守护兽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后。
但我却经常只知道发泄自己自私的情绪,往往忽略了她的感受。
这时的天已黑透了,我俩马不停蹄地穿梭在暂厝室与新砌成的墓地之间,核对着明天预约下葬的客户用品直至深夜。
这个行业做久了,你其实会发现平日里我们看到的那些渗人的花圈、冥币甚至是颜料涂抹得艳红的纸人与骨灰盒都已不再可怕,人对于害怕往往是出于未知的食物,当这些东西每天陪伴在你身边成为你必不可缺的用品时,它们在你眼里也就变得与文具无异。
但很快的,我才真正理解当初公司创建时卫总与我们说的一句看似玩笑的话“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