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君与苦参和尚相对而视,良久以后,苦参和尚又转头看了百里绮文一眼,然后却到:“你师妹是五脏积症,肝之积名为‘肥气’,心之积名为‘伏梁’,脾之积为‘痞气",肺之积为‘息贲’,肾之积则为‘奔豚’,要想治愈,非得用一株‘冰灯山茶’才行。”
白九君听后却是皱眉说道:“你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何病症,看来阁下的医术比聂城主还要高上许多啊。”
他这话颇有取笑之意,显然是不信苦参和尚所说。
苦参和尚却道:“‘看出来’和‘治得好’是两回事。”说着他向沈倾从一指,继续又道:“我早就看出这位姑娘是中了雪上一支蒿和断肠草的毒,但凭我一个人也解不了,所以我只能指点她来圣应峰找孔雀城主解救。”
南星也是接道:“我师兄还能骗你不成?”
商陆又道:“当时给你师妹治伤的时候你也在旁边,那株冰灯山茶你是亲眼所见。”
当时给百里绮文治伤时的确没有避讳白九君,白九君也曾亲眼见到聂天成将一株如冰灯般透明的山茶花用在师妹身上,彼时白九君还曾问了一句,辛夷回他那是冰灯山茶,只不过那时白九君没有在意,也就没记在心上,此时旧事重提方才想起,而且那时苦参和尚不在圣应峰上,而自他上峰以来从未出过白九君的视线,自是无法与辛夷等人串通,如此看来五积之症的确需以冰灯山茶来治。
苦参和尚也不管白九君如何去想,兀自又道:“冰灯山茶极为难得,本不是天然草药,乃是精心培育而成,孔雀连城只有一株,应该已经用在你师妹身上了,只是在用这株冰灯山茶时你师妹突施杀手,导致冰灯山茶损坏,功效十不存一,也就无法去除五积之症了。”
听得苦参和尚所言,白九君也不禁心头一震,确如苦参和尚所说的那样,百里绮文是在聂天成用冰灯山茶的时候突然出手袭杀,那时不光是孔雀连城的人大感意外,就是白九君也是始料未及,眼见百里绮文打伤了聂天成,白九君反应最快,当即带着百里绮文遁走,但孔雀连城的人自是不会善罢甘休,终是大打出手,将这大殿之中砸的乱七八糟,伤了数名孔雀连城的弟子,那株冰灯山茶自然也在战中损毁。
那时杜仲不在殿中,也就不知道这些事,后来他把卓亦疏等人带上山时见得殿中混乱,又有商陆等人怒而出手,这才知道此间缘由,只因白九君曾提过卓亦疏,说他会为了百里绮文来南诏求医,所以孔雀连城的人便将卓亦疏也当做白九君的同党。
但苦参和尚眼力非凡,从百里绮文的伤势之中就能猜出当时的场景,犹如亲眼所见一般。
白九君不禁眉头一皱。
苦参和尚又道:“冰灯山茶已毁,你师妹没得救了。”
白九君心中一沉,看向百里绮文时却见她也是脸现惊恐之色,她虽奉了父亲之命来暗杀聂天成,一直以来都是心无所惧,但眼下袭杀不成,心中拼死之意也就去了大半,本以为自己尚有生机,却不想竟是自己断了生路。
聂天成也不禁叹道:“要是你能迟得片刻出手,冰灯山茶的药效就能尽数被你吸收,也就没了这些事。”
百里绮文毕竟只有十余岁,她奉命前来,又见孔雀连城雄壮无比,心中自有怯意,此事又无法与师兄言说,只得自己把握时机,她见聂天成与自己相隔近在咫尺,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便即立刻出手,虽然重伤了聂天成,却也损毁了冰灯山茶。
白九君思忖一阵,然后又道:“既然冰灯山茶已毁,聂城主又为何执意要留下我师妹,还说要给她疗伤。”
苦参和尚虽然没有听到聂天成说过这话,但却不感意外,只听他说道:“冰灯山茶在孔雀连城中只有一株,但在南诏之中却并非如此,还有一株在别处。”
白九君闻言急道:“在哪里?”
听得如此,孔雀连城的人都知道苦参和尚要说哪里,聂天成本欲开口阻止,但苦参和尚却抢先说道:“在曲靖州。”
白九君对南诏不甚熟悉,对曲靖州自是丝毫不知。
这时聂天成却是说道:“白庄主不必多虑,那株冰灯山茶我自会替你去讨来,曲靖州是乌蛮之地,那里民风彪悍,极为排外,外人去了凶多吉少,冰灯山茶又在孟家,孟家是乌蛮大姓,若知你去讨要冰灯山茶,必会与你刀兵相向。”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白九君纵然艺高人胆大,在这南诏之地却也颇多顾忌,毕竟这里不是中原,自己来这里犹如离弦之箭,无根无依,遇了强敌恐难脱身。
一旁在卓亦疏听后眉头微皱,心中暗道:白九君难不成怕了?若他真是怕了,可算是我看错了人。
卓亦疏将白九君视作敌人,但卓亦疏这等桀骜之人,能让他当做敌人的必也须是翘楚人物,若是凡夫俗子,卓亦疏自是不屑理会。
念及于此,卓亦疏便即轻佻笑道:“白庄主要是怕了,那我可以替你去一趟乌蛮之地,一株冰灯山茶而已,我给你取来就是了。”
白九君闻言大怒,但怒色一闪即逝,他也是一派之主,行事自然不能太过冲动,此时便道:“区区乌蛮之地有何去不得?”说完这话转头又对百里绮文说道:“师妹你在这里等我几天,我去给你取来冰灯山茶,若是有人欺你,你自可找卓宗主给你撑腰。”
白九君只是放心不下百里绮文,乌蛮之行凶险异常,自是不能带她前去,思来想后,白九君唯有托付卓亦疏保护百里绮文,白九君知道卓亦疏性情桀骜,自己出言相托他定然不会回绝,是以此时便道:“卓宗主可否代我护她无恙?”
卓亦疏轻佻一笑,正欲应允,却被冉吟怀抢道:“聂城主即已说要替你师妹瞧病,那就一定不会害她,白庄主又何必来差遣我家公子。”
庄修平等人听后暗暗点头,先不说合欢庄与孔雀连城之间的往事,就是白九君也已和孔雀连城结了梁子,卓亦疏若是答应他看护百里绮文,此举必会惹怒孔雀连城,金宵宗根本没必要为了合欢庄得罪孔雀连城。
冉吟怀说完这话却见卓亦疏神色不悦的看向自己,便知他动了气,以他的傲岸性格自是会应允白九君。
沈倾从忽然低声道:“冉姐姐说的有道理,苦参和尚此举明显是在为难白九君,先不说冰灯山茶在不在乌蛮孟家,就算在,想必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想必是聂城主太过仁慈,所以苦参和尚就用这种方式为师父出气,想要借乌蛮孟家之手除掉白九君。”
卓亦疏本不屑于这些阴谋诡计,孔雀连城要想对付白九君,大可以来找自己,自己与白九君大战一场便是,卓亦疏暗道:饮怨剑和灵犀剑法定能胜的过影灼剑和悲欢无合剑法。
卓亦疏的想法尚还是江湖中比武斗狠的方式,实不是一派宗主的作风,所以云锦临终时曾对沈倾从说:卓亦疏可聚人但却不能用人。
沈倾从还欲相劝,但伤势扰乱思绪,一时间竟想不出来说辞。
这时又见云潇湘上前说道:“公子三思,你若是得罪了孔雀连城,那可就没人给你的倾从治病了,天下虽大,但你还指望有第二个人能有这般医术吗?”
云潇湘所言说到了卓亦疏的软肋,此时便也惊觉:险些坏了大事,倾从的伤只有孔雀连城能医,实是不能得罪他们。
而沈倾从听到那句‘你的倾从’时立刻脸色一红。
云潇湘冲她微微一笑,昔年云锦就十分喜爱沈倾从古灵精怪,总把她当成自家孩子般宠爱,云潇湘知道如此,对沈倾从也就爱屋及乌,也把她当成晚辈疼爱。
白九君眼见卓亦疏沉吟不答,心中不禁暗道:我只以为卓亦疏是仓促之间做了这个金宵宗主,却不想这些人竟然如此忠于他。
明显是冉吟怀和云潇湘的话说动了卓亦疏,否则的话他必已落入白九君的圈套。
辛夷忽道:“白庄主大可放心前往,孔雀连城在江湖中也是略有薄名,绝不会欺辱一个孩童的。”
白九君也知再别无法他,只能应允,向众人一抱拳,说了句:“我去去就来。”然后转身离去。
待白九君走远以后,苦参和尚回过头看向辛夷,辛夷却是低下头轻声道:“师兄莫要怪罪。”
苦参和尚看了她一会,然后却是笑道:“你就是心肠太软,不过我不怪你,就算你不说那话,聂城主自己也会说的,你这个做徒弟做师妹的也只是给我爷俩取中调和了而已,再说咱们孔雀连城也不能真的去欺负一个小孩子。”
辛夷嫣然一笑,说道:“还是师兄最懂我了。”
苦参和尚却道:“你别这么说,青琅轩是个醋坛子,你说我懂你,他非得怒火中烧不可。”
青琅轩虽然不苟言笑,但在苦参和尚面前却仍如一个小孩子般,此时讪讪一笑。
苦参和尚看了聂天成一眼,然后又道:“我走了。”
聂天成却道:“等一下。”
苦参和尚仍是头也不回,边走边说道:“琅轩你准备准备,明天巳时前后我就回来,你以五禽功给我做引,我用灵枢功给沈姑娘治伤。”一个‘伤’字刚刚落下,苦参和尚便即出了大门,忽然又道:“卓公子不用谢我。”
说完之后身形一动,施展轻功而去,却留下大笑之声回荡在圣应峰上。
卓亦疏却是一愣,然后也是开怀大笑,两人笑声交替混杂,在这圣应峰上传出数里有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