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俺妈说得对，小昆他自己知道自己穷，穷得啥也没有，能找上文秋这样的好姑娘做媳妇，这是他一辈子的福分。她做梦都想不到。他知道该咋对文秋好。文秋聪明懂事，也知道该咋对小昆好。这就是一个不错的小家庭了。如果把他俩拆散了，就算毁了一个家！小昆一定受不了这个打击，他甚至就活不下去了。文秋又这么喜欢小昆，散了她又咋办呢？”李萃苹尽可能地用生活中的实际情况以及两人将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来化解罗青海心中一年多来无法撩去的难以启齿的感情阴影和痛苦。她知道很难说服这位有些固执的公爹，然而，在实实在在的现实面前，就算他不被说服，甚至全然不能接受，也绝不会置两人的命运于不顾，做出过激的行为，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把两人拆散了。此时，她顾不了那么许多，只有平息住他的怒火，才能处理好以后的事情。

“……”

“文秋拉着个孩子，不是说嫁不出去，能再嫁出去，到后来万一找个她不如意的，麻烦、操心的是您和俺妈是不？”她用商量的和缓口气继续说道。

罗青海突然抬起脸对着她，盯视的眼里往外喷射着竭力克制的凶光，平静地问道：

“你再帮你妈说话？”

李萃苹被问怔了，目光恐慌地想要躲避。

“我……”

“你在替他俩人说情？”

“我……”

“给他俩人送去的面、油、钱是你出的主意？”

“我……是我出的主意。”对于罗青海联想出来的最后一个问题，李萃苹克制住惶恐的情感，决定承担起来。

这会儿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罗大妈局促不安了，连忙对老伴解释到：“他爹，这个主意不是萃苹出的，是我出的，要怪你怪我好了。”

“妈，是我出的主意，不能怪你。”此时，李萃苹也清楚承担一切责任的后果，但她毅然决定揽了下来。

“是我，不是你。”

“爹，”婆媳俩正在争执不下时，耿桂英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旁边，接着又走到两人前面，沉静、平和没有一丝犹豫地说道：“这个主意是我出的，跟俺妈和萃苹都没有关系。”

“桂英……”

“妈，”她用眼光制止住罗大妈，又看了一眼想要说话的李萃苹，“都别争了，是我出的主意就是我出的主意。”她转过身来极其和蔼地看着罗青海说：“爹，俺妈和俺妯娌4个一起上文秋、小昆那里去，是我叫她们一起去的，拿的面、油和钱也是我叫拿的。都是我一个人做主办的——没打您知道。”

“真是你做主办的？”罗青海问。

“真是我做主办的。”

这时，苗巧云和张凤云走进了院子，一看这个阵势就什么都明白了。双脚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那儿。

“这不，巧云和凤云都回来了，你问问她们俩就知道了。”

罗青海不光没问两人，连眼睛都没往那儿瞥一下，这使苗巧云、张凤云和那边站立的罗大妈、李萃苹都噤若寒蝉地为耿桂英捏着一把汗，而耿桂英却坦然镇定若无其事地一句一句对罗青海解释着。她知道，这一关早晚得过。

她因此更加坦然镇定，为了使自己的话得到进一步纯属事实的证实，她又把平静的目光转向苗巧云，激励地说道：“巧云，你说是我出的主意？”

“我……”被一双双眼睛注视着的苗巧云怔住了。她完全看清楚了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阵势：一边是威严、怒火中烧极力要弄清事实的父亲，一边是善良、心甘情愿主动承担一切责任的大嫂，此时她应该拿出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呢？最简单最直接的选择有两种：其一，如果把事情的责任推在大嫂身上，与任何人毫无干系，那么来自父亲那边的责备甚至一连串不可想象的责备行动将劈头盖脸地落到大嫂身上；其二，如果把事情的责任推在最初为文秋忧心忡忡作为母亲也理应承担这个责任的婆婆身上，结局也许将因人而异。但不明确责任，找出主谋，糊糊弄弄过去是绝不可能的了。

苗巧云左右为难，不知所云。

决心要严惩主谋的罗青海，今天却显示出异乎寻常的耐心和冷静，不急不躁，侧身立在那儿静等着她们说出事情的原委，最终水落石出。

“巧云，你说话啊？说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昨儿咱们不都在一块吗？”耿桂英又在一旁催促道。

“我……”苗巧云依然不能决定。

紧急关头，总会有人挺身而出的。

是张凤云。

“爹，你也不要左猜右问了，不是大嫂，也不是俺妈，她们谁也不是，是我。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伫立在那儿的罗青海，什么都没考虑就脱口而出道。

罗青海终于把沉着的身躯转过来，看着她惊讶了。

“是你？”他不太相信。

“是我。”

罗大妈以及妯娌几个的注意力，带着情感复杂的忧虑和疑惑一齐转向张凤云。但几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儿个，趁您出去放羊不在家，我就和俺妈偷偷商量了一下，给文秋和小昆送点啥东西。两人刚从外头回来，穿没个穿样，戴没个戴样，一准缺吃少花的。后来，我又把大嫂、二嫂、三嫂叫在一起，一商量就给两人送去了。”张凤云有板有眼地编诌道。

罗青海相信了。

“我知道给两人送东西您不同意，所以就没打您知道。今儿您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盖着了。”她接着说道。

此时，罗青海愤怒了。他愤怒的不是因为出谋划策的是张凤云，而是因为张凤云明明知道这件事是他曾经有过明确表示的，不要任何人插手管。而她却依然明知故犯，逞性妄为，给他对着干。事情败露了，毫无知错改错俯首悔过之意，还那么装模作样地站在这儿，不当回事，抛过来的目光中还透着不屑一顾的神情，表现出当仁不让、敢作敢当、毫不畏惧的浩然气概，尤其强烈地刺激着罗青海的神经。他不能让张凤云站在自己面前再这样趾高气扬地说话。不给她点颜色瞧瞧，照此下去，自己这个当家的公爹以后在其他人面前说话岂不是不灵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