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婶,林娇今年多大了?”李萃苹问。
问这有用吗?铁牛媳妇弄不懂了,又不便让她解释,只好耐着性子看她说什么。目光中含有一丝焦急。
“虚岁5了。”
“5不算小了,是该抓点儿紧了。”
“谁说不是呢。”一句话戳到了痛处,林娇娘脸上立即涌出忧郁又无可奈何的情态,“我整天挂在嘴上,急在心里……唉,没办法。”
“大婶,年龄不等人啊。瞅准了,合适就赶紧定下来,错过了机会,麻烦作难的还是您和俺大叔。”
铁牛媳妇仍然看不出李萃萍的意图,看着她一副沉着、认真、不慌不忙的样子,似乎又没什么意图,心里干着急。
“唉,一句话挑明了吧,人家都不愿意当上门女婿,到咱门里头来。”说着说着,她伤心了,眼皮眨巴了几下,眼泪下来了,拿起桌牚上的围裙慢慢揩着,“咱相中人家的,一说当上门女婿,话说一半人家就摆手走了,不愿意。咱相不中的,想来当上门女婿,咱不愿意。就这么一直没定下来。唉,真愁死我了。”
“大婶,”她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碗,捧在手里,没喝,“要我看,还是让林娇嫁出去。”
“你铁牛嫂上一趟来就对我说过这话。”林娇娘无力的目光呆滞了,“你大婶不是犯糊涂,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啥难处你们俩都知道,我就不再说了。”
“知道。”她把手里捧着的茶碗放回桌上,“您仔细想一想,林娇今年都5了,再待三四年不出嫁,就是二十**的人了。年龄一大,想挑挑拣拣就难了。再说,您老人家活了这么大年纪,要强要面子,没吃过别人的气,到那时真找个您看不顺眼的,再不对脾气,今儿给您拌嘴治气拍桌子打板凳,明儿个给您扛膀子撂脸子看,两天把您气病了,谁受罪啊?还不是大婶您啊!再往坏处说,您不是人家的亲妈,人家不心疼。伺候还算有良心,不伺候拔腿走了,不管不问不照面了,人财两空,您辛辛苦苦养大林娇,指望林娇,到头来落了这么个下场,您说可怜不可怜?”
这一番拐弯抹角奉劝林娇娘的话,铁牛媳妇终于领悟过来。李萃萍今天临场发挥的出色表现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看她平时老实巴交不言不语的,关键时候还真有一手!这使一筹莫展的铁牛媳妇看到了期盼的希望。现在,她不能插嘴说什么,李萃萍精心设计的步骤正在一步步往下进行,必要时她会打帮腔的。
“是啊。这些我早就想过了,在我心里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没对旁人讲过。萃萍,还是你知道大婶的心。可是,话是这么说,理儿也是这么个理儿,您大叔大婶指望谁呢?”林娇娘依然脸色黯淡,忧云凝结,但听了这些话心里亮堂多了,轻松多了。那久久压抑在心头的心酸往事,今天才得到从未有过的理解、同情和关心,又仿佛遇到了久别重逢推心置腹的知己,以诉衷情。
“大婶,您指望半天,到头来真是这样,您说找个上门女婿是福?还是祸?”李萃萍神情沉着不露声色地继续说道。
“俺就这么倒霉嘛!”
“事儿就怕巧了。”
“我和你大叔任命了。”
林娇娘那饱经沧桑干枯发黄的脸上,一下子涌现出安身处命心甘情愿忍受各种痛苦的苍老神态。她似乎没被感动。李萃萍也没有再去感动她。但她的情感在那一刹那的沉默中涌动起来。后来是湿热。不知是她对林娇娘忧愁、难过的境域感到怜悯,还是置身于嫂子的位置上,看着保根和林娇已经希望在握的亲事而被迫一刀两断与心不忍,她低头沉思了一下说:
“大婶,要不这样吧,我回去问问保根,看看他究竟啥想法。他要同意,事就好办了。他要不同意,咱再想办法。”她没和铁牛媳妇暗中联系,取得一致意见,便决定下来。
“我问过了,保根那儿没问题。”铁牛媳妇是问过了。那是保根和林娇的秘密被她跟踪发现那天,保根当着林娇的面不得已的应付态度。及至,她又难为情地笑了,“可就是老罗大叔那儿我没问,不知道他啥意思。这几天忙,没迭得去。”她以此来掩饰自己不能与罗青海直接见话的用心,以及惟恐林娇娘责怪她不尽心的拖拉。
“保根没啥意见了,我寻思着俺爹也不会硬拉着不放。”李萃萍接话说道,“抽空,我跟他好好说说,同意了,咱们就选个好日子,把两人的亲事定下来,省得您和俺大叔整天牵肠挂肚的吃不好,睡不香的。”
“萃萍,你真是大婶的活菩萨!”林娇娘用手心擦干脸上的泪迹,一下转忧为笑了,“说成了,就等于救了你大叔大婶一命!”
她反而为难了。
“大婶,保根是我小叔子,不知道我这个当嫂子的说媒合适不合适?”
林娇娘一听明白了。
“合适!合适!咋不合适?到后来就是有个言差语错差一差二的,你大婶我一个人兜着!”说完,她又笑了。
“好。您老人家相信我,我就——”李萃萍才想满口答应下来,觉得脚被铁牛媳妇踩了一下,疼得她一皱眉头,扭脸一看,她正在用夹烟的手指画着自己,那意思好像在说,让她来当这个媒人。
是这个意思。
铁牛媳妇一看李萃萍要揽下这个自己处心积虑并且以此来联络感情达到某种目的的差使,着急了。她绝不让自己绞尽脑汁苦心经营的果实让别人在中途轻而易举地拿走。今天,她叫李萃萍伸出援助之手,甚至促成此事,但事后的功劳和荣誉都不能落到李萃萍身上。否则,她认为在罗家得到的感恩戴德之情就会大打折扣。而实际上,李萃萍并不情愿当这个媒人,也从没想过得到什么,只是出于作为嫂子应该尽心尽力,这才是她决定来时的初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