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小昆怎样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地变化着这种姿势,其结局只有一个,输。但是,输到如此地步,他根本不去怀疑个人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他连想都不想。还打心眼里感激个人为他指出地这条广阔而又充满智慧的生财之道。别看他现在输,并且输得甘心情愿口服心服,他仍然抱有不发大财决不罢休的美好的幻想和下定的决心。执迷不悟,孤注一掷;陷得越深,期望越大。他也曾经想到过输,但他想的更多的是赢。他根本没把这貌不惊人的个人放在眼里,觉得略动一下脑筋,就足以把他们牢牢稳稳地攥在手掌心内,任意摆布,想逃都逃不掉。就是输,也不能输在他们手里。也许是刚愎自用从不任输的性格使他下定了这样一个决心。
决心不等于实际。
小昆耷拉着脸,两手空空狼狈不堪地走出了那个曾经让他激动、陶醉、想入非非而今全部破灭的**。他低着头,一个人在前头慢慢走着,在不远处停住了。
丁二、王五、小矬子也跟着走出来,在砖垛前站住没动。
他慢慢转回身来,抬头看着个人,眼睛里透出的是复杂的目光。
“啥时候再来?”他阴沉地问。
“小昆,我看以后再说吧。”丁二往前走了两步,担心什么地又像是出于善心地想劝阻他、拒绝他,大概是刚才的同情心,牵动他此时又萌发了对小昆的可怜和爱护。
“怕我输不起?”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不就是60块钱嘛,我小昆多了拿不起,这些钱我有!”他想到了不久前刚发的工资。
“小昆,你别误会。我是说你先歇歇脑子,过几天准备好了咱们再来。”
这时,身后的王五拽了拽丁二褂子的后襟,制止他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丁二回头看了王五一眼,还要说什么,又被王五一阵子拽扯截了回去。
“不行!下午接着来!”撂下这句话,小昆大步急重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小昆……”丁二追了几步,看着他的背影,愣站在了那儿。
看不见小昆的影子了,小昆也听不见他们说话了,王五生气地对丁二抱怨开了。
“大哥,你刚才是咋啦?小昆愿意来是咱巴不求得的好事,你、你咋劝开他啦?你这不是断咱哥仨的财路嘛!”他说。
“对啊,大哥!”小矬子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懂个屁!”丁二回头骂道,“你们没看见他刚才那个样嘛,输了那么多钱,他老婆知道了能拉到嘛!万一闹出啥事,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五眨巴了几下眼睛,也隐隐约约地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但又没有充分的理由断定会万无一失,心中没底又聊以**地小声说道:“不,不会吧。”
“出事就晚啦!”
两人面面相觑着不敢吭声了。
输红眼的小昆一脸晦气直接回家走了。他没想到有备而来还惨败到如此地步。
“小昆,下班了。”他正低头走着,在村口遇上了骑车子过来的耿桂英。
两个人对面站住了。
“啊,大嫂,出门了。”他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是。昨儿,我听文秋说孩子奶不够吃的,饿得哇哇直哭,这不,我赶集顺便买了两袋奶粉,给孩子喝。”她本能地看了一眼车把上挂着的黑提包。“吃完饭,我和咱妈一块过去看看。”
“大嫂,让你破费了。”小昆脸上勉强涌出一丝敷衍的尊敬和感激。
“哎,小昆,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有啥心事?”她注意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问道。
“啊,没、没啥。”他抬起头,略带一丝难为情地又说:“大嫂,你有钱吗?”
“有。你要多少?”
“100块钱吧。”
她掏出钱递了过去,笑着爱护地说道:“没花的拿去花就是了,一个人不能说两家话。知道你不胡花乱花——败坏钱,我这个当大嫂的啥时候都借给你。”
小昆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低下了头。
文秋在房前用玉米秸搭起的简易的厨房里刷洗着碗筷。刷完,搬起碗控了控水,放回锅台上,又把筷子在水盆里搓了搓,横放在那摞碗上,抱起来放回屋里去了。一会,用腰间的围裙擦着手走了出来。
“文秋,小昆呢?”李二柱走进院子笑着问。
“去砖厂了。”
“去砖厂了。”他顺口说道,又立即反应过来,纳闷地问:“他没说有啥事吗?”
“他说这几天客户多,砖不够买的,大成叫加班延点。”
“大成没说加班延点的事啊。”
“那他干啥去了?”文秋思索着猜测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惶恐不安了,“二柱哥,你说他不会去干啥坏事吧。”
他表示安慰对方地笑了。
“不,不会的。小昆他不是那种人,你放心。不过,”他突然想起昨天砖厂里有人传给他的闲话,看了看文秋的脸色,想说没说出来,最后还是干脆说了,“我听别人说,小昆两天了没干完活就回来,我以为是家里出啥事了呢,顺便过来看看。”
“啥?他没干完活就回来?”文秋惊讶了,刹那间,一种极坏的猜疑在脑海里产生了,“二柱哥,他一定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要不他咋背着我不说实话呢!”
“文秋,话不能这么说。”李二柱笑了笑,“背着你干的事不一定都是坏事。也许他还没来及告诉你呢。再说了,告诉你,你帮不上忙又有啥用呢。”
“二柱哥,你不了解他,背人他准不干好事,干好事他准不背人!”
“文秋,冤枉了小昆,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冤枉不了他。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他神色不对,两眼发呆,说话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心里没鬼他走啥神呢!”她绝对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顾及小昆的脸面,她只是不好说在当面。
听她这么一说,李二柱也觉得有些蹊跷,半信半疑地沉默了一下,说道:“文秋,你在家等着,我这就去砖厂看看,一会给你个信儿。别着急。”他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文秋神智模糊地站在院里,心怦怦直跳。小昆背着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呢?不行,这里边一定有鬼。她还是那句话,背人没好事,好事不背人。
她忧心忡忡地思索着转身要进屋,听见院门响了一下,感到有人进来,又转回身去。
是罗大妈和耿桂英。
“妈,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我听你大嫂说,这几天孩子奶不够吃的,妈不放心,过来看看。”罗大妈微胖慈祥的脸上涌满了高兴的神情,又说又笑,亲热地像几年没见过女儿似的。
“小昆呢?”耿桂英手里拿着两袋奶粉,插话道。
文秋没说话,忧郁地低下了头。
“我头午见小昆还好好的呢,一顿饭的工夫就出事啦?咋像小孩过家家似的。”耿桂英有趣地笑着说。
“……”
“小昆他不在家?”她侧身往屋里瞧了瞧,又回头问道:“干啥去啦?”
“刚才二柱哥来过了,他说,小昆两天没干完活就回来。这不,撂下饭碗又走了,说是大成叫加班延点,二柱哥又说没叫加班延点,”她含着忧郁的眼睛又看了看两人,“谁知道他干啥去了。没实话。”
罗大妈和耿桂英对视了一下目光,仔细一想,又觉得小昆不会在外头惹事生非。也许是文秋多心吧。
“文秋,你先不要胡乱猜疑,小昆他不是那种不懂事理的人。”罗大妈安慰女儿又发自内心地说,“不为别的,为了孩子他也不会去做傻事。原先他懒,做过亏心事,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知道怎样做人,做啥样的人。你心里别光瞎琢磨,他回来一问不就明白了。”
“妈,不是我往坏处想,小昆那脾气你是知道的,句好话跟人家啥都敢干,劝都劝不回来。”当着妈的面,文秋愈加显得娇惯固执,毫不掩饰地指责着丈夫应该是不可外扬的秉性。谁也不能说服她,谁也没有她了解小昆。这也许就是平时许许多多准确无误的预见让她如此固执己见。她认定了小昆就是这样一个人。
罗大妈禁不住笑了。
“我的傻闺女,都是当妈的人了,还嫌自己丈夫的不济呢。也不怕别人知道了笑话。”
文秋不好意思地也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