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昆强忍怒气冷静下来，换了一种口气问道：“他为啥给你钱？他为啥给你这么多钱？”

“啥也不为！他愿意给我，我愿意要！”对于他的审问，文秋不吃这一套，话甩出来带气带劲。

为了从她口中得到详细、真实的内情，他不恼火。他也尽量不惹她恼火。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他把00块钱就这么平白无故地送给你。”他话中有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一听这话，文秋转过脸来火了。

“你这话啥意思？”

“啥意思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

“你最清楚！”他终于忍不住也火了。

谁也不躲避谁的目光。

谁也不让谁地提高着嗓门。

这是两人结婚以来第一次针锋相对地争吵。

“人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歪！”

“说的好听。他有钱为啥不给我？偏偏背着我偷偷摸摸给你？是不是他的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你！”

“我是穷，我人再穷也不要这种不明不白的钱！”

“你！”她气愤、委屈地下巴抖动着，“这钱有啥不明不白的，你说？”

小昆想说，但又说不出不明不白的真凭实据。冷冷地侧过脸去，用这一举动算是回答了她。

“你说啊？哼，你说你人穷志不穷，你志不穷挣来多少钱？你志不穷都干了哪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气愤之下，她想起了小昆曾经在她面前发下的现在在她看来纯属夸口的誓言。

誓言未能成为现实，他哑口无言了。

“我嫁给你，要针没针，要线没线，要根手指头粗的柴火棒都得上街去拾！”回顾这一年流浪在外艰难坎坷的经历，她委屈、痛苦，甚至想哭，“在家里不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嫁给你，跟着你像做贼一样往外跑!在外头福没享了，罪没少受了。回到家里，要粮食没粮食，要房子没房子，要啥没啥。这就是我嫁给你过的日子？”

“没粮食咱可以挣，没房子咱可以盖……”小昆又像原来那样有志气地说道。

“你挣的粮食呢？你盖的房子呢？”文秋已经厌倦了这种司空见惯的哄人的发誓，把他的话打断了。

“我！……”小昆语塞了。及至想到从哈尔滨回来到现在，一家4口吃的粮食，花的钱，都是罗大妈送来的，就连破漏的房子都是发根拿钱整修的，自己身无分文，一无所有。他禁不住扪心自问：一年来，自己都干了些啥？拼死拼活，历尽艰辛又可以说一事无成。但是，自己也有一言难尽的苦衷啊！他不能抑制情感地疚愧地低下了头。但仍让他感到聊以**的是，面对那样的恶劣环境，他没有灰心、气馁，毅然最大努力一如既往地实现着自己的旦旦誓言。让现实证明自己。当他撩去这一思绪回到今天发生的事情面前，又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一会，他抬起头，看着她沉郁地说：“文秋，咱俩再继续吵下去，就是抬弯杠。你跟我在外头这一年，是福没享了，罪没少受了，可是我心里想的是让你跟着我享一辈子福，一天罪也不受。吃好的，穿好的，让别人羡慕咱，看得起咱。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好日子不是坐着等出来的，要靠咱俩辛勤劳动才能实现，才能得到。我相信，不出三年五载，咱也会有好日子过。刚才，你说咱没粮食，没房子，咱不在家，不种地，哪里来的粮食？再说，这粮食好挣，等秋后播上种子，收收就够咱一家4口吃一年的。这盖房子，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办到的。盖一处房子，要花两万多块钱，这两万多块钱不是一天两天能积攒出来的。”

“等你积攒出钱来盖房子，早就黄土埋脖子了！”文秋突然气呼呼地说。

“我就是一辈子盖不上房子，也不要他春生的钱！”以上那些话简直就是对小昆人格的极大侮辱，特有的耐心和毅力都在这儿失去了控制，严厉地警告道。

“春生的钱咋啦？钱上有杀人刀，还是有剜人刺？有本事你去挣，没本事就别站在这里指手画脚说大话！这钱你不要，我要！”说完，文秋一下把钱夺了过来，掖在自己褂子兜里。

“好。”小昆强忍了忍，但倔强的个性流露愈加强烈，两眼盯视着她：“我先把话给你说在前头，今儿你必须把钱原封不动地给他送回去，花谁的钱也不花他的钱。”

“我不送！要送你去送！”

“钱是你借的，就应该你送。”

“我借的钱，我就要！不送！”

“那好，我送就我送。”小昆赌气说完，伸手去文秋褂子兜内掏钱。口气依然强硬的文秋反而改变了主意，两手用力抓着装钱的衣兜，左右躲闪着不给：

“这钱是我的，不用你管！”

“在我小昆家里，不能有他春生的一毛钱，一分钱！你给我，给我！”他掰着她的手争夺着。

“你的家有我的一半！”

钱没夺回来，小昆不夺了，竭力地克制着心中的怒火看着她，伸出手严肃地说：“把钱给我。”

文秋冷冷地垂着眼帘，置若罔闻。

“把钱给我。”他又重复了一遍。

文秋干脆把脸扭向一边，不看他。

“我再说一遍，把钱给我！”小昆脸上立即蒙上了一层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气愤，命令的口气说。

“你再说十遍我也不给！”文秋的口气和气势依旧是强硬的轻蔑的，寸步不让，“我没拿你的钱，凭啥给你？这几天，孩子感冒，你二叔犯病，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人家春生好心好意借给咱00块钱，你不安好心，瞎琢磨，怀疑我！我也告诉你，还是那句话，有本事自己去挣！”

“这就是你凭本事挣来的？”

“是又怎么样？”

“啪！”小昆终于忍无可忍了，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接着，看了看文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惊愕了！文秋手捂着热辣辣疼痛的脸，也惊愕地看着他，泪水滚了出来，嘴唇抖动着，最后用牙使劲咬住，好一会才说上话来。

“好，我给你，我都给你！”文秋掏出钱猛地朝小昆脸上砸去，转身朝屋里跑去，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钱砸在小昆脸上，又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他呆呆愣愣地站在了那儿。一会，文秋怀里抱着孩子跑了出来。等她跑出篱笆门，小昆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恐慌了。

“文秋！你回来！……”他追喊到门口，已经晚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小昆眼睛呆滞了。又慢慢转身走进院子，站住了，看着撒了一地的钱，说不清的懊悔、痛苦、悲郁的复杂情感涌了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