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小老妹！”
陈俊东眼睛霎那间湿润了，扔掉手里的背筐，弯下腰，一伸手把可心搂进了怀里。
陈俊东的记忆中，可心八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千万种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陈俊东一只手抱着可心，一只手抱着赛虎，紧紧的搂着她们，用脸贴着她们的脸……早已是热泪盈眶……
“赛虎，别舔我脸，嗯，别舔……大哥，你怎么哭了？怪怪的……”
可心边说边推开赛虎，又马上用小手为陈俊东擦拭眼角的泪……
“没事，没事，大哥没事，沙子迷眼睛了……”
陈俊东感觉到小老妹可心胖胖的小手的温柔，感觉着赛虎温热的体温……
一切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进了去屋门，直接就是厨房，傍晚暗澹的光线里，水蒸汽和烟气混合着，扑面而来。
朦胧的烟气中，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在忙碌，脸上布满了汗水。
她弯着腰，两只手快速地团拢着灶台上盆里的包米面，团成一个个小团，往冒着热气的大锅里贴，大锅里炖着豆角和土豆，灶坑里柴火烧的正旺……
陈俊东怀里抱着可心，静穆地站着，早已模湖的眼睛，默默地看着这场景……
“妈妈，妈妈，好久不见的妈妈……”
陈俊东心里不停呢喃道。
他忍住了扑上去拥抱妈妈的冲动，他怕梦醒来……
“大东回来了，你怎么又光膀子上山了，你也不嫌扎的荒，不怕身上刮破皮啊？”
妈妈一边忙着，一边回头对陈俊东说。
“嗯，嗯，我下次穿，下次一定穿……”思维似乎已经停止了的陈俊东机械地回答。
“老丫头，快下来，这么热的天还让你大哥抱，也不嫌热。”
妈妈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又说道。
“是大哥要抱的，哼，他还没给我弄酸葡萄呢。”
可心撅着可爱的小嘴说道，挣开了陈俊东的怀抱。
“妈，我回屋歇一下。”
“可心，你自己玩一会吧。我明天一定给你弄山葡萄。”
此刻，陈俊东最想的是能独自静一静，他必须要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一个六七平米的小屋，陈俊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是他和二弟俊国住了八年的地方。
一铺东北人家常见的小火炕占据了屋子的大部分，墙面和顶棚都是用报纸湖的，墙上几张奖状很显眼。
发黄的报纸上一些标题还醒目可见：
“**中央作出《关于地主、富农分子摘帽问题和地、富子女成份问题的决定》”
“对越自卫反击英雄报告团来到我市”
“坚决支持阿富汗人民反抗侵略的斗争”
……
窗户开着，阵阵凉风习来，依稀可见窗外菜园子里种着的辣椒、茄子……
靠着窗台立着用木板拼成的桌子，用四根木棒当腿支撑着，上面铺着一张厚厚的洋灰袋纸（过去的水泥袋纸），这是陈俊东自己做的学习用的课桌。
桌面左上角粘着一张大约16开的白纸，写着红色的“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几个字，那是陈俊东用红蓝铅笔写的，字体很幼稚。
此刻，陈俊东就坐在桌子面前，手里捧着一张崭新的奖状发着呆……
奖状上用毛笔写着：
陈俊东同学，思想品德优秀，学习成绩优异，被评为1979~1980学年度下学期三好学生，特此奖励，以资鼓励。一九八零年七月四日。右下角盖着鲜红的子弟学校印章。
桌面上，还有一个塑料封面的蓝色的小日记本。打开的扉页上有一个红红的偌大的“奖”字。
赛虎趴在地上，伸出长长的舌头，不时用脑袋蹭蹭陈俊东的腿……
“今天是1980年7月4日，初一学年的最后一天下午，班级公布成绩，发家长通知书，我期末考试考了班级第二名，还被评为三好学生，受到老师表扬，还奖励一个蓝色日记本……第一名是王春燕，第三名是周保红，第四名是同桌戴诗雅……”
“班主任赵老师总结时，狠狠骂了马文斌和赵军等，说他们拖了班级后腿……”
“今天课间休息时，马文斌又欺负刘焕杰，我给拉开的，马文斌还骂了我几句，说我拉偏架……”
“放学时，戴诗雅给了我一瓶没有开封的钢笔水，说她嫌沉不愿意背回家……”
“放学后我和靳东光一起走的，路口分手后，遇到邻居蔡老二，蔡老二走路抓了一只蜻蜓。我看见一只，没等抓就飞走了……蔡老二还约我明天去小柳河抓鱼……”
“我到家后，家里没人，我喝了一瓢凉水，到菜地里摘了两根黄瓜，边吃边走，背着背筐上山采猪食草，弄了满满一大筐，累了就在飞虎台上歇了一会……”
一幕一幕的记忆非常清晰，陈俊东甚至想起昨天晚上梦见和弟弟一起争抢白面馒头吃……
他麻木地拿起放在窗台上的小圆镜子，不出意料，镜子里果然是一张晒得黝黑的少年的脸，正皱着眉头发呆……
“这是初一的暑假，这一年我十五岁！”陈俊东拍拍脸，发出啪啪的响声。
赛虎激灵站起来，摇着尾巴关切地看着他。
“从种种迹象看，都证明了一点，这不是在梦中，梦绝对不是这样的！这就是我15岁的现实生活。不是55岁的我梦到了15岁的我！”
陈俊东做出了这个判断后，又开始了他缜密的推敲……
“既然不是55岁的我梦见15岁的我，那么是15岁的我梦见了55岁的我？”
“是我累了，在飞虎台睡觉时候梦见了55岁的我？——新冠肺炎隔离检查出肺癌，生命倒计时回到黑户沟，来到虎跳台的我？”
“不，也不是！也不是15岁的我梦见了55岁的我！”陈俊东坚定地摇摇头！
因为陈俊东能非常清晰地记的四十年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他可以说出四十年里，每一届的美国总统的名字……
他知道1991年的海湾战争，年末的前苏联解体……
2008年的汶川地震，波及全球的美国次贷危机……
他知道2003年的“非典”，2020年的新冠肺炎……
他能哼唱出四十年间一些流行的歌曲……
他知道某届奥运会期间，一个当红的草根明星的妻子出轨，弄的网络上沸沸扬扬……
某知名女星被罚了8亿的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