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是村子里集合最齐整的一天。

不管天南地北，不管老人小孩，只要还活着，你总能在大街上找到他们。

大年初一也是村里人对着陌生面孔指指点点的最好时机。

这个指点是说坏话，而是认人。

这是谁家小孩，

这是谁谁谁的七大姑八大姨，

这是谁他爷爷，

总有人告诉你答桉。

你总会感叹一声，原来人们提起的人就是他啊，长这个模样。

张大帅也受到人群的重点关注，总有人大老远就指指点点，说这就是张诚的儿子张大帅，年纪轻轻在国企上班，福利超级好。还抽空自己开公司。

对了，还是个单身，找机会把侄女，外甥女之类的介绍给他。

也有人会说：这么大了还单身，该不会有什么毛病或者有什么故事吧，我看还是省省算了。

张大帅抓住这个认识人大好机会，逢人就说笑，见人就递烟。

大过年的，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漂亮话。反正不是对着一个人说的，别人也不嫌烦。

长长的队伍走街串巷，先是从父辈的兄弟开始，然后是他们的堂兄弟，最后是爷爷辈的兄弟，爷爷辈的堂兄弟，再最后还有那些出了五服，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张家人。

三十多人的队伍，足足转了大半个村子，最后在大伯家结束这个仪式。

“大帅，中午过来喝酒？”

张家老大邀请张大帅。

张大帅家里就三人，一点都不热闹。不像大伯家，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孙子孙女四个，初一吃个团圆饭很有气氛。

“不了，难得回家一次，跟父母好好唠唠嗑。”

张大帅委婉的拒绝了老大的邀请。

张诚现在还在床上被窝里睡大觉，中午这顿酒算是省了。

“二哥，吃完饭打牌去？”

五弟跑过来问道。

“好啊，去你家？”

初一下午是最无聊的时光，除了打牌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娱乐节目。

“别去我家啊，村里有打牌的地方。”

五弟凑到张大帅身边，看了看自己媳妇，然后小声说道：

“平成家小卖部是个隐形棋牌室，里面斗地主，拱妞妞，打麻将，推牌九齐活。运气好的话，今年走亲戚的钱就赚回来了。”

五弟是个货车司机，平时就爱这一口。

张大帅白了他一眼：

“是啊，运气好的话！要是运气不好呢？走亲戚不得你媳妇掏钱？”

五弟撅着嘴：

“还没开始就泄气，一准赢不了。等我电话，咱们一起去。”

说完，带着自己儿子走了。

村里的人打牌一靠技术二靠运气，老千这种东西是不会有的。大家都是趁着过年娱乐一下，没人常年干这个。

村里的风气还是很正的。

一来干部们宣导的到位，最主要的是村里有几个工厂，老板带头致富，没空赌博。不像那些犄角旮旯的穷村庄，挖空心思走歪门邪道。

回家的路上，碰到领梅领着女儿去小卖部买零食，看到张大帅，领梅高兴的问道：

“大帅哥（其实她比张大帅还大七岁），下午有村里组织的春节联欢会，你不去上去表演个节目？”

张大帅赶紧摆摆手：

“算了吧，唱不会唱，跳不会跳，说还不会说，就不丢人了。”

“玩嘛，大家图一个乐，谁当真呢。”

领梅大气的说道。

“这么说嫂子你有节目喽？”

张大帅问道。

“广场舞，哈哈哈，我都成老太婆了。”

领梅捂着嘴哈哈大笑。

头一年过门的新媳妇，只用了半年时间就跟村里的小媳妇老阿姨们打成一片。

刘建强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这都是命啊。

“好，等你上台的时候我给你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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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帅笑着说道。

“说到做到，一定要让我看见。”

领梅说完，拉着女儿去走进小卖部。

张大帅回到家里，夏溪的电话来了。

“拜完年了？”

“你算的真准，刚到家。”

张大帅回答。

“下午是不是要去打牌？”

张大帅震惊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你怎么知道？”

张大帅反问。

“你们男人除了这个还会干嘛。告诉你，不准去，有那钱不如给家里多买两斤肉。”

原来是担心这个。

张大帅笑道：

“呵呵呵，我运气好，肯定赢。”

“打牌的人都奔着赢钱去的，没人想到自己会输。总之不准去。”

夏溪说的坚决，张大帅只好说道：

“好的老婆，我一定做个合法好公民。拒绝赌博！”

“这还差不多。”

挂掉电话，张大帅偷笑。

不去打牌难道到村口跟二傻子一起晒太阳去？女人们简直是多此一举，明知说了没用，还总是在你耳边滴咕。

“夏溪过年来不？”

李曼等张大帅挂点电话，好奇的问道。

她巴不得夏溪年三十跟着张大帅一起回家。

“不来，不合规矩。”

张大帅只能这样说，难不成说夏溪现在是个野猪头，跟木乃尹一样。

“什么狗屁规矩，初五可以来，初十也可以来。元宵节来也没关系。”

李曼瞪着张大帅说。

“她那个时候已经上班了。”

张大帅不耐烦的回应，然后赶紧钻进自己屋里。

李曼无奈，只能坐下接着看昨天的春节晚会回放。

吃过午饭，李曼忙不迭的跑去卧室，不大一会儿，换了一身“战袍”出来。

这是真的战袍，大红色的将军服。

“你这是要干嘛？难不成唱戏去？”

张大帅吃惊的问道。

“表演节目，常山战鼓都不懂。”

李曼自豪的说道。

常山战鼓全国有名，随着赵云的名号响彻中原大地（其实是战国的时候，随着老赵家走出燕赵大地的），还上过春节联欢晚会的舞台。

张大帅惊讶的问道：

“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李曼白了他一眼：

“一天到晚不回家，我死了你都不知道，让开，别挡路！”

李曼对于张大帅不领媳妇回家这件事耿耿于怀，见到张大帅就来气。

张大帅上嘴唇打下嘴唇，吹着口哨进屋看看老爹，还在打鼾大睡。索性出门找刘建强，跟他一起看领梅跳舞。

中午一点，村委会前面的活动中心就已经人头攒动。

鲜艳的表演服装和各种道具摆了一地。

参加演出的都是村里人，看演出的都是家属。这个联欢会可比电视上的亲切多了。

一点半，村支书和村长上台发言，接着联欢会开始。

村民们水平有限，表演节目倒在其次，起哄才是主角。

谁家人一上台，下面准有人大喊大叫：

“嫂子，屁股露出来了。”

“大妹子，没奶你跳个J8。”

“......”

俗吗？

一点都不俗。

这才叫接地气。

在村里表演画水墨画，谁看！你得考虑受众。

张大帅看的起劲，不时跟着大家一起起哄。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二哥，走啊？”

“等会，看联欢会呢。”

“一群娘们有什么好看的。”

“呵呵呵，挺有意思的。”

张大帅扯着嗓子回答。音响的声音震耳朵，不自觉的大声喊。

“等着，去找你。”

五弟一心要赢钱，火急火燎。

不等领梅上台，五弟硬拽着张大帅离开联欢会现场。

“大帅哥，哪去，我还没上台呢？！”

领梅在屁股后面大喊。

“打牌去。”

五弟叫了一声，推着张大帅走了。

平成小卖部不是村里最大的，为了招揽生意，另辟蹊径，搞了个小型棋牌室。

打牌必定要抽烟，必定要喝酒，必定要买熟食小菜，生意就是这样好起来的。

今天天气不错，门口打台球的，下象棋的一堆人。张大帅甩开五弟，上去跟人打招呼发烟。然后才来到小卖部里。

刚进门，张大帅乐了。

整整一个堆头，全是自己仓库的商品。

酸奶，纯奶，营养快线，夏季饮料堆的有一人高。

不用问，肯定是领梅的下线。

难怪全村的人都知道张大帅开的是商贸公司，这是最好的广而告之。

“幼，大帅来了？”

小卖部老板，比张大帅小两岁的刘平成笑呵呵的递上一颗烟。

“买的怎么样？”

张大帅指着堆头问道。

“今天才初一，明天就看出来了。”

刘平成回答。

给张大帅点着烟，刘平成看了一眼五弟，然后小声的对张大帅说道：

“大帅，你在马家河子村有个仓库，以后让我直接去拿货好了？”

刘平安打的一手好算盘。

绕过领梅直接拿货，成本要低的多，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张大帅为难的笑着说道：

“这事你得跟刘建强商量。”

刘平成不乐意了。

“你是老板，他能说什么。”

张大帅回答：

“刘建强老爸是库管，他不抬手你一瓶都拉不出去。”

张大帅把刘大叔抬出来堵刘平安的嘴。

原则问题是不能触碰的，人情这个东西更多的时候只会坏事。

见刘平成很郁闷，张大帅开导他：

“刘建强给你的是进货价，他走的是量，一点都不贵。”

刘平成撇撇嘴，你的当然这样说了。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作罢。

“后院，人多的很。”

刘平成指了指后门说道。张大帅来肯定不是视察商品，自然是来打牌的。

“赢了请你喝酒。”

五弟乐呵呵的对刘平成说道。

“等着呢。”

刘平成笑呵呵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