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依依躺在林砚怀里,悄咪咪睁开眼,小声问道:“周围没人了吧?”
没有人,她可就要下来了。
第一次被这样公主抱,赵依依十分不适应。
林砚微微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是怕我抱不动你吗?”
从赵依依的角度看去,即使是死亡视角,某人脸型简直是毫无死角,鼻梁高挺,睫毛像把小扇子,比她的还长。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身后揽着她的手,紧了紧。
接着她整个人又往上提了几分,恰好脑袋位于某人的肩膀处。
赵依依下意识靠在他的肩膀上,“林砚,你不累吗?放我下来吧!”
“依依,”
赵依依等着他的后续,只听他叫她的名字,而后便是一阵沉默。
赵依依稍稍离开他的肩膀,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林砚的视线一直未从她身上挪开。
对上林砚目光的一瞬间,赵依依嗓子发干,心突然之间跳的厉害。
短短几秒,她的脑海中闪现出千百种的念头。
她抿了抿唇,垂下目光,轻声道:“你叫我名字干什么?”
林砚:“肚子还疼不疼?”
赵依依风驰摇曳的心瞬间来到寒冬腊月,理智瞬间归拢。
原来林砚一直抱自己,是惦记着她的身体。
暗暗唾弃自己一番,心理年龄不小了,怎么竟想有的没的。
林砚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就算有一条狗和他朝夕相处,他也会毫不思索抱起来。
果然来了大姨妈,人变得有些悲伤秋。
顾文淑不放心,早就在门口等着。
看到闺女被林砚抱着,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是怎么了?”
赵依依拍了拍林砚的手,示意把她放下来。
脚还未碰到地面,林砚说道:“伯母,依依无事,只不过有些肚子疼。”
回想刚才自己一直纠结不该冒出来的小心思,林砚问她肚子疼不疼时,胡乱的嗯了一声。
等她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其实她除了腰有些酸,其它都很好。
可是又不能立即反悔说不疼了,显得她特别矫情似的。
顾文淑一听,比林砚还紧张,“你下来做什么,让林砚直接把你抱进屋。”
赵依依下地的动作突然加快,鲤鱼打挺似的从林砚怀里跳出来。
“娘,不用了。就这几步路,我自己走吧。”
背影颇有几分仓皇出逃的感觉。
顾文淑无奈道,“唉,都是大姑娘了,整天还毛毛躁躁。”
随即又想到林砚在一旁,止住了话头,问道:“林砚,赵家哪边如何了?”
依依手拿着棍子,听到她说出弑父二字,顾文淑差点没吓晕过去。
为了一个赵二河,把闺女一辈子搭进去,不值当的。
好在有林砚和英子在一边劝,依依才开口道,她当然不会真的杀了赵二河,但总要给他和赵家一个教训。
和那一家人生活那么久,顾文淑比谁都清楚,赵家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得了依依的保证,肯定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顾文淑才勉强同意。
林砚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如实相告。
村子就那么大,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当听到闺女打伤赵二河的腿时,顾文淑眉心重重一跳。
再听到闺女毁自己名誉时,顾文淑气地转身就要找赵依依算账。
这个臭丫头,哪有说自己是疯子的,以后大了,可怎么嫁人。
“娘,这户口文书哪来的?”
赵依依拿着薄薄几张纸,高兴地不得了。
”英子姨,这上面还有你和满满的。”
赵依依抽出一张,拿给孙英子看。
谁成想孙英子瞧都未瞧,一把将赵依依拉到身后。
赵依依从后面探出头,“怎么了,英子姨?”
孙英子面前,是她娘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
手里还拿着一个木棍。
显然,是要用在自己身上。
满满好奇地站在一旁,奶声奶气道:“依依姐姐要挨打了吗,我以为只有我那么小的小孩,才会挨打。”
“娘,你打我干什么?”
赵依依无顾地眨了眨眼。
顾文淑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依依,你去赵家前,娘怎么嘱咐你的。你可知道,这世上女子的闺名有多么重要,怎么能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娘,我只是说我脑子不好使,有时候会发病。大齐律法规定,像这种人就算杀人也不犯法。我看以后,谁还来敢找咱们的麻烦!”
赵依依看着自家亲娘手握的棍子越来越紧,不怕死的小声道:“再说了,名声又不能当饭吃。”
顾文淑见她毫不知错,拿起棍子,就要打。
孙英子护着赵依依,又怕伤到文淑姐的肚子。
赵依依一个鼠窜,跑到林砚身后。
大叫道:“娘,咱们这一家人早就没名声了,世俗之外的东西,除了钱,全是虚的!”
顾文淑累的气喘吁吁,连闺女的衣袖都没抓住半分。
孙英子知道,文淑姐这是今个出去,被村里人说的风言风语影响了。
她本身不是强势的性格,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孙英子走上前,接过顾文淑手中的棍子,“依依前半句说的很对,像咱们和离的女人,在别人眼里,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与其一直在意别说的,不如过好自己的生活。”
“英子姨说得对!”赵依依应和道,从林砚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被林砚推了回去。
林砚像个山似的挡着视线,赵依依的嘴可没闲着,“娘,那些人说的话,你就当成一个屁放了。整天活在别人嘴里,该有多累啊!”
林砚开口道:“伯母,此事我也有责任,您若真罚依依,她身子不舒服,我一并替她受过。”
顾文淑看了林砚一眼,忍了忍,恨铁不成钢,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最终软下心来。
“罢了,左右我成了坏人。”看到林砚身后的小啾啾乱摇晃,顾文淑忍不住笑道:
“快去喝点热水,暖暖肚子。”
赵依依踮着脚尖,笑嘻嘻道:“娘,你真好!”
孙英子走到屋,见顾文淑依旧愁眉不展。
以为她还在为依依的事生气。
顾文淑心里憋的难受,她早就拿孙英子当成一家人,这才开口如实说道:“英子,我今天生气,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顾文淑想到昨日三河提了一嘴让林砚考科举,她只当没听见。
谁知道,“昨个,依依送三河出去,我听到她打听科举的事。”
孙英子说道:“难道依依想让林砚去读书?”
说实话,即使她不识字,也能感受到,林砚这样的人,不该埋没在这种小地方。
可是她身为女人,更明白,男人心实在易变。
尤其是得势的男人,根本没有不喜新厌旧的。
显然,顾文淑也想到了这一层。
“林砚这孩子是不错,即使他身世是个谜,只要他能一辈子对依依好我就认了。”
若是他考不中,还好。
可是一旦去了京城,依依一个农家女,还有她这样一个和离的娘。
万一真走了那一步,到时候她连个依仗都没有。
想到那天她对林砚的要求,后不当初。
说什么只有依依喜欢上他,这门亲事才算数。
就他长这副模样,自家闺女动心是迟早的事。
赵依依还在看文书,事后,英子姨说,这是里长亲自送来的。
态度出奇的恭敬。
赵依依指尖停在英子姨的名字上,她并没有提英子姨和满满的户籍。
因为英子姨说过,她和满满的户籍文书还在京城,不好转过来。
能动用那么大的关系,看来,这背后的人除了满满的爹这个渣男,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英子姨那么聪明,肯定也猜到了。
孙英子看顾文淑愁的不行,建议道:“文淑姐,依依不是小孩子,她甚至比同龄人还要成熟,不如你问问她的真实想法。”
赵依依看着一左一右围着自己的两人,惊恐道:“娘,你不会出尔反尔,又要对我实施家法吧?”
孙英子点了点赵依依的额头,笑道:“你娘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真的出手打你。”
赵依依松了口气,不打她就好。
“依依,”顾文淑斟酌开口,“你是不是听了三河的话,想让去林砚读书。”
赵依依比刚才还惊恐,除了三叔,这事她谁都没说,娘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如何知晓。”顾文淑岂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你三叔读书,你也知道,供一个读书人,要花不少钱。”
赵依依还以为啥事,原来娘担心钱。
“娘,林砚现在会抄书,也会作画。他之前还给了我五十两呢。”
这事顾文淑早就知道,“林砚说过,他这次挣五十两乃是运气好。难道人一辈子都能运气好?”
赵依依毫不在意道,“那可说不定。”
前世她有个同学运气就极好,从小到大只要她抽奖,就没空手而归过。
顾文淑气地不行,这还没成婚呢。
真要嫁了人,就算人家把她卖了,也得傻傻地自己挂了秤上。
“娘,我听三叔说了。明年太后五十大寿,圣上极有可能会增恩科,若真是如此,林砚明年可以考童生,年底再考秀才,后年就能考状元。”
以前秀才和进士都是三年一考,这次不行,还要再等三年。
三年又三年,头发花白进京赶考者比比皆是。
加恩科,连续三年,举办秀才和进士考试。
其实就算没有恩科,赵依依也早有这个想法,让林砚去读书。
顾文淑沉默几瞬,“依依,你可想好,若是林砚真的考中,到时你和他就不再是一路人了。”
赵依依听出来其中的意思,“娘,你是觉得林砚成功以后,会不认这门亲事吗?”
她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即使未曾想过,赵依依却不假思索道:“娘,我不会为了未知的事情,影响现在的决定。一个人若是注定是雄鹰,就算把它关在笼子中,总有一天,得了机会,它迟早会离开。”
“再说了,他是雄鹰,也说不准,我以后比他还厉害,是只凤凰呢。”
赵依依笑了笑,对顾文淑道:“娘,我相信林砚,他不是那种人。”
顾文淑知道女儿做了某个决定,轻易难改。
只好由她去了。
只不过,几年之后的她,每每想起来,她的听之任之,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