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淑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和孙英子把脏的床单抱走,还不忘嘱咐:“把糖水喝完再睡觉。”
按理说喝红糖最好,家里只有蜂蜜,红糖要等到明日再去买。
走到两步,又不放心的补充道:“睡觉可得老实点。”
赵依依哦了一声,僵尸般直挺挺躺在床上,有个碍事的东西总觉得不舒服。
而且这玩意,实在是不保险,赵依依生怕一个侧身,全漏了。
林砚洗漱完,浑身湿漉漉的,正好与出了房门的顾文淑碰了个正着。
林砚脸色一红,不自在地叫了声,“伯母,英子姨,我去瞧瞧依依。”
“依依已经睡下了,你忙活那么久,赶快休息去吧。”
要说以往,依依和林砚两人呆在一块,顾文淑也没觉得有什么。
在她心里,闺女还是一个小孩子。
经过今晚一遭,依依实实在在是个大姑娘了,孤男寡女半夜共处一室,实在是不合规矩。
“娘,我没有睡着。”
赵依依嘟囔地声音从屋内响起,顾文淑扭过头,没好气地瞪了床上一眼。
这丫头,平日的精明劲去哪了。
屋内熄了灯,黑灯瞎火,赵依依自然接收不到来自亲娘的示意。
“睡不着也得睡,休息好了,肚子才不疼。”
赵依依往上拉了拉被子,“哦,那我睡了。”
后面又跟了一句,“林砚,你不要忘记擦干头发。”
这家伙洗漱那么快,肯定是没有擦干头发就来看她。
深夜还带着些微的凉意,若是受了风寒,在这里,可是会要人命的病。
林砚视力比一般人要好,屋内黑不溜秋,但他能清晰捕捉到床上的一个小小隆起。
“知道了,如果肚子还痛,记得叫我。”
只听声音,就知道他嘴边带着笑意。
赵依依侧过头,望向门口,即使看不到身影,但她莫名相信,林砚一定是在注视着自己。
顾文淑听不下去了,两人活脱脱像对被迫分开苦命鸳鸯,自己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她顺手把门一关,直接隔绝了两人视线。
直接说道:“时间不早了,都快去睡吧。”
主屋传来满满叫娘的声音,顾文淑将孙英子手里床单接过来,“看不见你,满满肯定着急了。快去吧。”
今天太晚了,并水又凉,肯定不能晚上洗。
顾文淑把手里的被褥放到水盆里面,泡上一夜,明个才容易清洗。
等把被褥全部用水漠过,顾文淑甩了甩手上的水。
林砚刚从依依房间门口离开。
看到此情景,顾文淑面上不显心中愈发满意。
说明,林砚是真的把依依放到心里。
“林砚,衣服上面沾染的血迹,要用水泡一泡,才能洗下来。”
林砚微微颔首,“我明白了,伯母。”
谁知道,顾文淑第二日醒来,除了一件男款寝衣,旁边自家闺女的寝衣板正的搭在晾衣绳上。
顾文淑张了张嘴,看见一旁的躺椅上,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赵依依悠哉的躺在竹椅上,林砚昨日听到顾文淑叮嘱。
这几天,不能受凉,不能受累。要不然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大热天的,还在竹椅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凉被。
赵依依因为昨晚不舒服,一整晚没睡好,今天早上吃完饭,躺在竹椅上开会晃晃悠悠,把自己哄睡着了。
上午的阳光不算毒,却也不温和。
林砚坐在旁边,一手拿书,一手拿着蒲扇,遮住阳光。
赵依依的整张小脸陷在阴影里,睡得忘乎所以。
“依依在家吗?”
林砚不悦地合上书,看向门外的妇人。
“怎么了,”赵依依揉了揉眼睛,“谁来了?”
林砚伸出手指,擦了擦她的嘴角。
“无事,你继续睡。”
“哎呦,赵家姑娘在这躺着呢?!”不同于上一道的年轻女声,这次苍老了许多。
赵依依伸了伸懒腰,现在想睡也睡不成了。
“嫂子,又有单子了吗?”
自从卤猪水生意做起来,大富媳妇拿了不少单子,林林总总加起来,最少也有三四两银子。
她身边的老妇人率先开了口,“赵家姑娘,今天我和俺儿媳妇来,不是因为单子的事。”
赵依依记得她,当日她去邻村推销下水,两人还骂了一架。
“那嫂子今日来,是做什么?”
大富媳妇看了一眼顾文淑.犹犹豫豫,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妹子,我今个来,是想问问你爹娘和离的事是不是真的?”
院子本就不大,尽管她狐疑压低嗓音,这句话还是传入顾文淑耳里。
赵依依笑了笑,“嫂子,此事是家事,再说了,这和咱们之间的生意没有丝毫干系。”
老妇眼见儿媳妇抹不开面子,说道:“赵家姑娘,这十里八乡都传遍了,说大山村的赵家老二,和媳妇和离了。”
顾文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这位大娘,我确实与依依爹和离。想必你们找上门,怕是因为此事,污了自家的名声?”
老妇人看到她的第一眼,顾文淑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异样的眼神。
果不其然,听到顾文淑主动承认,老妇人脸色不复刚才的和善。
扯了扯儿媳妇的衣袖,“我就说这家人不是好东西,你还不信。如今亲耳听到了,赶紧给我断了联系!”
大富媳妇脸色也不好看,心里即放不下如此可观的一笔收入。
这段时间,她挣了钱,家里伙食改善不少。
她也能偶尔偷偷接济娘家。
可是再和这家人打交道,连她的名声都要坏掉了。
大富媳妇拉着老妇人走到一边,说了几句什么。
老妇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狠狠地剜了儿媳妇一眼。
这个大儿媳可真是长了胆了,只说她给人家拉生意,能挣点辛苦费。
她想着,卖个猪下水,左右也挣不了几文钱。
便也没有过问。
谁知道一单能给二十文。
上哪挣那么多钱去。
赵依依只见婆媳两人嘀嘀咕咕,转过身,像变脸似的,笑地比刚进门时还要热情。
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赵依依又躺回竹椅,“既然我们一家人不是好东西,就不牵连你们了。咱们的生意也到此为止。”
老妇人知道,这是自己说的话,被人听到了。
“小丫头,不是我说,你别不是好歹。如今谁不知道,你娘不守妇道,水性杨花,还生不出儿子要不是俺家媳妇给你拉生意,谁还敢买你家的下水。”
赵依依腾的站起身,脸上一片冰冷,“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让你满嘴喷粪!”
大富媳妇拉着婆婆的袖子,她知道自家婆婆的嘴不饶人。
但和外人有冲突,她还是向着自家人。
“依依,这话可不是俺们瞎说的,周围几个村的都知道,这些话是你爹亲口说出来的。”
大富媳妇这几次出去拉单子,大家一听是赵家的买卖,纷纷用那种眼神看她。
虽然也买出去了几单,但远远不如以前。
可是一想,挣得比以前少,可每个月也有几百文的收入。
这也是她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
老妇人自然也不肯放弃这个大腿,扬声道:“俺们不做你的生意了,但俺儿媳妇因为帮你的忙,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给一点钱,让我们补补。”
赵依依气地小腹抽痛,恨不得一口痰吐到这个老女人脸上。
自从分家后,她都忘了,这世上还有不要脸这种生物的存在。
“给我滚!”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只见她一向温温柔柔的娘,不知从哪拿起来一个手臂粗的棍子,上面一圈还带着铁钉。
“啪!”直接砸向老妇人。
婆媳两人吓得脸色都变了。
棍子带着风,贴着老妇人的鼻子,直直落到脚边。
砸出了一处凹陷。
“你干打俺?”老妇人尖着嗓子,带着颤抖。
顾文淑扬起棍子,“我打的就是你!跑到俺家来撒野,看我今个不砸死你,也得把你扎成筛子。”
老妇人看着顾文淑凶狠的模样,毫不怀疑她说的话。
拉着儿媳妇,飞也似的逃走了。
顾文淑站在门口,对着两人身影骂道:“别让我看见你们,再来一次,我打一次。”
孙英子满脸不可置信,满满吓得窝在她怀里,小声道:“娘,今天的文淑姨姨好可怕。”
孙英子柔声道:“文淑姨姨不可怕,她是学会了反抗,会保护自己了。”
满满看着一手插着腰,一手扶着肚子的文淑姨姨。
她的身子和以前一样瘦瘦的,可是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娘,我突然觉得文淑姨姨变得更漂亮了。”
赵依依接过顾文淑手里的棍子,“娘,你身子没事吧。”
顾文淑深吸了一口气,“娘没事。”
不只没事,从头到尾,浑身上下是几十年都没有过得痛快。
赵依依抿了抿唇,“娘,你去歇一会吧。”
顾文淑点点头,她刚刚用了全身的力气,现在心还在砰砰跳。
还未等她转过身,只见闺女手里提着棍子,直接出了门。
“依依,你去哪?”
赵依依手里紧紧攥着棍子,停住脚步,淡淡开启红唇,吐出冰冷的二字,“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