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故出了营来,脸色阴沉下来。
陈故早就想要来军营里转一圈了,这里有陈故军制改革的基础。
但眼下的新兵营,只有后世之形,没有后世之神。
还缺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军魂。
没有思想的军队,即便精锐,也只是徒劳,一旦解散而去,便泯然众矣,毫无半点特色了。
只有思想政治、军旅技能都全面的,才有可能成为后世的那种铁军,近乎无敌的存在!
而正是这关键的思想政治,决定了即便这些兵被解散了,被分到各个不同的阵营之中,也犹如星星点点的火苗,早晚能酝酿成滔天炬火!
只是全盘照搬后世的思想,在这个时代,也是没有可能的,只会被当成异类,还没有燃烧,便会被人摁死在地上。
所以,一个以后世为蓝图,融合现在的具体情况,综合而来的思想方针,才是指导这支军队的明灯。
而这一点,尤其之难。
在皇权至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教育下,骤然宣扬那个时代的思想,只怕死的比谁都快……
即便在后世,经过了若干的仁人志士不断地抛头颅洒热血,一遍一遍的“启迪民智”,最终落实下来之时,亿万先烈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所以,难啊……
陈故策马徐行,脑袋中转着无数的念头。
身旁的亲卫护拥在身边,一个个都禁言息声,不敢多说一个字。
久在陈故身边的众人都知道,每当陈故想着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能打扰——谁知道这个不及而立的年轻男子的脑袋里,转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别人不知道,身为陈故亲兵的众人最是清楚,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几乎都跟自己护卫的这个年轻男子有关!
眼瞅着,原本还没有存身之地的他们跟着没有固定势力范围的刘备,几年间,便越居天下第一诸侯!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也让这群亲卫早已将眼前之人看做神人,甚至私下里早有定论:这就是上天派下来,解救大汉子民的人,绝不是寻常世间的凡夫俗子!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私下议论的,几乎完全料中!至少有一条,绝对所料不差分毫。
信马由缰的陈故,被一阵孩童的惊呼声惊醒,再回过神来之时,战马几乎踏入田地里去。
田亩垄头上,几个七八岁的小娃娃领着更小的弟弟妹妹,挎着小篮子,正眼中含泪的看着陈故。
陈故身边的亲卫大为恼恨,下马来,略带怒意又压着声音道:
“快别哭了!惊到某家主上,你们罪过大了!”
确实罪过大了,若是那位神人正想到了什么关键所在,被这一声惊醒,那却是损失惨重了……
“怎么?!这大道都是你们家开的?!这空气也是你们家买卖得?!连人家小孩子出声都不能了?!”
陈故皱眉道。
那亲兵赶紧转身陪笑:
“嘿嘿,这不是怕影响了您么……”
陈故冷冷一笑,伸手虚点了点他。
其实陈故的亲卫一向很是和善,尤其是对平民百姓。
他们都知道陈故的为人,便是田里刨食的老农,陈故也会丝毫没有芥蒂的上前说话,偶尔甚至还操起农具顺手使上几下,评点农具顺不顺手。
对于孩子,更是和善的很。
这也是急了,若不然不会对一群孩子恼怒出声的。
“额,吓到你们了?!为什么哭啊!”
陈故咧这嘴,弓着身子,半蹲着看向这些孩子。
那个原先出声的孩子竟然不怕他,直言道:
“你,你的马踏到俺家田里去了!还啃了两口麦子苗!”
陈故一愣,随即知道自己入神了,马匹没有了指令,渐渐溜达起来了,结果毁坏了人家麦苗。
“哎呀!坏了!这可如何是好?!这……要不我赔你们吧!”
陈故一脸慌张,手足无措道。
那小姑娘抹了把眼泪,抽了抽鼻子,撇嘴道:
“算了,只是你一定要看好了你的马!别让它在去啃别人家的麦苗了!就这两口麦苗,秋天里能打一大把,啊不!两大把麦子呢!”
那小姑娘双手捧起,示意陈故,有这么老多。
陈故咧嘴一笑,随即皱眉,一脸惊慌,道:
“啊?!这么多啊!这么多麦子,那要够吃两顿饭的了!这可怎么办?!我没钱啊……”
那小姑娘也不怕生,抽了一下鼻子,眼角撇了一下陈故,竟然是带有了一丝鄙夷:
“哼,没关系,不让你赔便是!但是,不能再叫它毁了别人家的麦苗了!”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陈故连忙保证,
“但是它很不听话怎么办?!”
那小姑娘急了:
“你这么大一个人,还看不住马!你、你……”
小姑娘气纷纷的,眼中又含起了泪花。
陈故见状,连忙道:
“你看,不如这样吧,这个马坏的很,总是糟蹋庄稼,既然它不听我的话,我便不要它了!——送给你好不好?!你去管教它,让它老老实实听话好不好?!”
那小姑娘一听,大惊失色,呆了一呆,讷讷道:
“这……这怎么行……我,我也不会驯马……”
陈故笑了:
“那它这么坏,坏了你家的庄稼,必须得罚它啊!你就牵了它回家,它啃了你家的庄稼,自然理亏,慢慢的就听你的话了啊!”
“是、是这样吗?!”
小姑娘呆呆的道。
“嗯嗯!是是是!绝对是!不信你问问他们!他们是大人,不会骗人的!”
陈故一指身边的这些亲卫。
亲卫们:……
还能说什么?!
是呗!
看到这些骑马的大人们都点头,小姑娘动摇了。
上前试着摸了摸马缰绳,战马都早已驯服,根本不会反抗。
小姑娘开心了:
“它很听话啊!”
陈故更开心了:
“嗯嗯,你看,它就听你的话!”
小姑娘迟疑点头:
“是、是这样吗?!”
“当然是了!小姑娘,回去跟你家阿翁说,‘这匹坏马啃了咱家粮食,它就听我的话,所以我要管教它’!哈哈!”
陈故大笑着,上了最先下马的那个亲卫的战马,策马扬鞭而去。
那亲卫只得跟在后面跑了起来。
“跟上来做什么!去那女孩家里,告知他的父母始末,叫他放心,这匹马就送与他家了。买卖也好,自家用也罢,任凭处置!”
“再去告诉乡里、县里,这匹军马退役了,是某赠与他的,谁敢打什么主意,别怪某没说明白!”
“若是喂马的粮草不够,叫他只管来军营领取。”
身后那名亲兵啧了啧嘴,一脸苦色的领命去了。
陈故不管他这个,此时他心里畅快的很,军营中的政工指导一时没有办法,但却发现了另一个解决的思路:
孩子啊,祖国的花朵。有了花朵了,果实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