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书已签,战事停歇,边关终于恢复安宁。
在朝廷的大肆宣扬下,早早逃离的百姓们又带着满腹狐疑而归。
上回打仗,可是打了快一年,最后还把北阳关给打丢了,这怎么才两月就赢咯……
他们心有余季,却又不得不归。
如非必要,谁愿意背井离乡,生活在边关处的百姓,本就大都是贫寒之家,终日与贫瘠的土地为伴,能活着,已是最大的庆幸。
而恰恰是这一归,给了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惊喜。
承恩与五皇子的到来,可不仅仅是为停战,更是为大晋的将来,而被皇帝派来亲眼看上一看。
城中。
四处皆是吵嚷声,似变得更加慌乱。
然而若细致看,会发现这里的人,即便再忙再累,亦是面带发自真心的笑容。
正值百废待兴之时,此地最不缺的便是活计,只要肯出力,哪怕是女子也能找到份赚钱的工作。
朝廷特拨钱粮,调来大批人才,誓要将北阳关打造成坚固堡垒。
除此之外,亦是有对草原的承诺。
宋绵竹在被强制卧床休养七日后,终是耐不住性子,软磨硬泡让贺闻带自己去城内转转。
她两次来北边,却从未仔细看过这地方,要真说起来,倒是草原更熟悉些。
贺闻被缠的头疼,小姑娘在没大事儿的时候,永远像是长不大的熊孩子。
吃药乖乖吃,干饭干两碗,可只要她一无聊,就唉声叹气疯狂咳嗽,嚷着自己要得啥,啥忧郁症……
反正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疼孩子的主,尤其是苏老爹那些江湖兄弟,恨不得偷偷把小姑娘给扛出去,与其背着自己出门,倒不如陪同。
他如今盯她盯得紧,像是害怕她会随老天而去。
来到大街上,便如陷入闹哄哄的集市,与宋绵竹先前所见完全不同。
仍是那般破旧不堪的老城,却一朝洗去萧瑟与死寂,似要开始向着新生迈步。
她举目所望,不由感到阵恍忽。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到底是谁在后面谋划,才造就如今的局面……
北阳关荒废十载,岂是一朝一夕能更改。
“还能是谁,自然你的熟人。”
贺闻领着宋绵竹来到城墙处,果然见到许多老熟人。
在宋青山的带领下,苏老爹他们正挥洒汗水,用青砖筑起城墙;
不远处,挨着城墙的荒地,孙勉与几位学子打扮的少年,蹲在地上,用手扒土,一边扒还一边滴咕,也不知在商议些什么;
而在稍远的地方,有一娇俏的姑娘,站于小摊后卖煎饼,旁边还有俩孩子在帮忙。
葱香裹着腊肉味,着实诱人。
小姑娘眼睛亮了,快步走过去,就听见旁边百姓在说:
“那姑娘昨儿卖炸鸡,今儿煎饼,听说明儿还有啥子薯条,这府城里的吃食就是不一样啊。咱都加把劲,赶明儿咱这热闹起来,也能过过好日子!”
她忽然就明白大家为何而来,唇边似有欢愉在荡漾。
小姑娘扑过去,大声嚷嚷:“煎饼果子来一套,加肉加肠,两蛋,双倍快乐!”
“还挺会吃……”
小点的那个孩子,忍不住滴咕,抬头看眼,发出惊讶声:“你你你,你怎么出来了!”
“我我我,我为什么不能出来!”
宋绵竹笑眯眯,刚掐了下五皇子的脸蛋,就被乍着两只手的宋萍给抱住。
她手上有油,也不敢挨紧,姿势看上去有些好笑。
五皇子小脸一红,偷瞄贺闻:“他连屋子都不让我们进……”
那倒是不假,宋绵着实当了几天废人,因而到今日才知。
贺闻没作声,轻瞥眼五皇子,他立马乖乖喊表哥。
“等着,我去给你做!”
亲朋相见,难免有说不完的话,可宋萍只用目光细细打量,强忍着情绪走回锅前。
小姑娘瘦得太过,哪怕近来被少年当成猪养,还是没能养出多少肉。
宋绵竹也不安慰,而是促狭挤挤眼:“我刚瞧见孙先生了,你俩一起来的?”
宋萍脸一红:“听说朝廷在北边有大动作,特来县里召集人才,又闻是宋二哥领头,大伙儿就都来了。”
原来皇帝把建设边关的重责全交给了宋家。
宋青河算是特使,兵防则交于宋青山,本来该是贺闻,可他哪儿有那心思,干脆来了第二次挂印。
宋绵竹又是一愣。
总觉得皇帝的安排,像是大有深意。
这可等于把大晋的命脉交于自家……
她下意识看眼大侄子,见他又在喋喋不休教育五皇子,不由眯起眼。
承恩还不知自己的身世,谁都没有告诉过他。
可事实就是事实,不是瞒着就能改变。
皇帝在打什么主意,总要听过才知呀。
前日京中便送来加急信,命守城的一干人等,回京受赏,特意指明,要将两个孩子安然送回。
贺闻忽而抬手遮住小姑娘的眼,低声道:“别想太多,伤神,天塌下来都有我在。”
宋绵竹把他的手掰下,都起嘴:“我可是老天爷最爱的崽,它榻没榻,肯定都砸不着我。倒是你,在外面能不能注意点,看给孩子吓得。”
老五被承恩捂住眼睛,吱哇乱叫:“凭什么只有你能看,我就不能看,她还是我表嫂呢!我比你大一辈……”
承恩立马露出郁结的表情。
可不嘛,这就又莫名其妙矮人一辈??
“哈哈哈……”
两个瓜宁发出欢快的笑声,既不遮掩,亦谈不上仪容,可就是很动人心,像是能传到很远的地方,吸引到大伙儿的注意。
当他们发现宋绵竹后,这地儿陷入更欢快的气氛。
“哎幼,绵丫头!那臭小子可算放你出来啦!”
“咱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他都还没向二老下聘,管得倒是挺多!听叔的,别急着嫁,咱慢慢选……”
“一边儿去!什么人呀,听你五姐的,遇到好男人要抓牢!他以后要敢欺负你,咱肯定饶不了他!”
“五姐你这话听着也没好哪儿去呀……”
好好的叙旧,一开口就跑偏。
向来镇定的少年,彻底红了耳尖、
小姑娘手叉腰,护起犊子:“那不行啊,你们没人要,我可是有人要的!别再带坏我俩啦!”
大家顿时笑得更欢。
连同宋绵竹的心,一起漾成暖人的温度。
今日无风亦无云,晴日当空,方圆百里皆明媚,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她虽然失去许多,却极为满足眼前的幸福。
在宋绵竹醒来后,第一时间检查过空间,果真如那日在雨中依稀感觉到般,统子消失了……
就像是化为力量注入到那决定终局的一箭。
又像是完成使命般,不留痕迹的离开。
从此,她再无与旁人不同处,真真切切地溶于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