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爹用脚勾了个小凳子,一屁股坐下去,也不再作掩饰,直言道:
“那依你说,我该如何打这个前站?”
“首先不能鲁莽行事,不能以身犯险,更不能知法犯法!”
宋绵竹手在空中挥舞,上来便是三连,严肃的像个小老头。
前面都能理解,最后一句叮嘱,却是让苏老爹勾唇笑了。
他一笑,狭长的眼睛便显出恶相,让小姑娘忍不住板起脸,“说正事了,别笑,严肃点!笑得怪瘆人的…”
“照你这么说,我过去以后,岂不是啥也做不了?
那我还去通州做啥子?等着看人给咱家下套子吗?”
苏老爹神情微敛,把双手一摊。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想啊,这打前站,不就是去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嘛。
你得带着银子,先去找个住处,总不能以后全住客栈吧。
花银子是小,那多不安全啊,万一再遇个啥事,我二哥可又被耽误住。
我知道你是想去找山贼算账,可这事不急于一时。
那伙山贼跟我二哥无冤无仇,整个商队数十人,为何只针对他一人?
这些你难道不想弄清楚?”宋绵竹真怕老头乱来,干脆把话摆明了说。
苏老爹定定看着她,微微点头,原以为宋家皆是老实人,从未对女婿伤势有过怀疑,原来这里还藏着只小狐狸啊。
“对嘛,光剿匪有啥用,得把幕后真凶找出来才是正理,不然成天躲后面暗算咱,不够烦的嘛。
这就得慢慢计划啦,我知道叔你是江湖中人,自有自己的门路,这些我都不问。
银子给你备好,只要别给衙门逮到证据,别暴露自己打草惊蛇,尽管放手去查,我只等着看结果。”
宋绵竹说起正事时,便洗去了身上的稚嫩,收起平日的跳脱,彷佛完全变了个人,令苏老爹在心中啧啧称奇。
唯有埋首于木活的贺闻知晓,小姑娘从来便是那么个人。
她天真烂漫,眼里有光,亦有阴霾。
比恶人还恶,比善人更善。
好似这世间,本就留不住她…
贺闻想得出神,心头微微酸胀,这种感觉很古怪,他放下手里的木枝,在胸口处按压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越是身处寂寥的人,越是舍不得放开走近自己的人。
宋绵竹还在那喋喋不休。
“对了,叔你还得找个门面,好给咱家开铺子用。
最好是两层小楼,地方宽敞些,比较适合开酒楼。
但租钱也不能太贵,咱家底在这儿了,实在不行,小点也成。
那边具体什么行情我也不清楚,你先找找看,等五六月咱过去了,再做决定。
这一趟去,怕是轻易脱不开身,必须得有门营生,还得做大做强,得走到众人面前,方才有了立足的根本。
我二哥为何受伤后,被扔在柴房无人问津,连个报官询问的人都没有?
还不是因为位卑人微,他断了腿,便连秀才身份都无用,自然没谁会关心。
说不得便是个客死他乡的结局,当真是好谋算啊。”
说到最后,她止不住的冷笑,这世道便是如此。
苏老爹越听,眼睛越亮,盯着小姑娘,像是看见什么宝贝。
这可真是给了自己个惊喜,婆家小姑子跟女婿一样,乃是个聪明人啊。
虽然他心里自有计划,本来这次过去,也没打算莽撞行事,可这会儿还是很高兴。
豁然起身,朗声道:“你既已有慎密计划,那叔便给当回马前卒又如何!我便在通州等你们来!”
“啥卒?你们把象棋带来咯?”宋老汉端着木盆走过来,没大听清楚内容,馋兮兮伸头张望,然而并没有瞧见棋盘。
自打孙女从古籍中发现“象棋”,便顶替扑克牌,成了宋老汉的心头爱。
这玩意好啊,一听便是文人的东西,又比围棋易上手,如今是见人便要来上一局。
“可别整天想那玩意了,你就是个臭棋篓子。”路过的金氏无情戳穿。
孙女被老头子缠的头疼,滴咕过一回,便被她给记住。
“臭棋篓子,多下两盘,不也成香棋篓子了嘛。”宋老汉委屈看向孙女。
“那什么,我该去练箭啦,走走走。”宋绵竹疯狂打手势,拉着贺闻熘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跟她爷下棋相比,自己还是宁愿练袖箭!
晚上回到家里,宋绵竹把人组织起来,又开了场小会。
到场的有两个哥哥,三个嫂嫂。
爷奶岁数大了,有些事还是别告诉他们,好在家里银子是大嫂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