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满目疮痍的沧县只见点点星火，全然没了从前的辉煌华丽。

屠沉等人退回沧县，将城门紧锁，城里躲着些因残疾，怀孕或老迈而无法逃走的人。

城外黑压压地抵着无数士兵，文志康跟几个县令骑着高头大马，望向紧闭的城门。

邻县县令道：“好好的，怎么闹得天翻地覆，还惊动了地方驻军？”

文志康连忙道：“仁兄有所不知，我沧县刚好发掘出一条金矿矿脉，尚未来得及禀告给董太师，就被一帮刁民给霸占了！”

旁边一高大威勐的男人道：“金矿？沧县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竟然连金矿都有！董太师若是知道了，定然高兴得很。”

文志康拱手道：“届时还请参将向太师大人美言几句，太师庇佑沧县多年，这金矿，自该孝敬大人。”

高参将挑眉道：“大胆，金矿乃是朝廷所有，你这话的意思，是要陷太师于不义？”

文志康脸上丝毫不见惶恐，只道：“太师大人为朝廷鞍前马后，区区金矿算得了什么？只望小小金矿能入得了太师的眼，往后沧县和大靖，都要仰仗太师大人。”

高参将豪爽地大笑起来，待目光落到城墙上一人身上时，倏地微微凝滞。

一县令发觉高参将的异样，问道：“高参将，可是有什么不妥？”

高参将纳闷道：“刚才有个人晃过去了，怎么有点眼熟？”

文志康心中颤了一下，心道，莫非屠五真是太子的义弟，曾跟高参将有过一面之缘？

他斟酌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太子可有什么民间的义弟？”

“放肆！”高参将横眉道：“太子何等尊贵，哪来的什么义弟？区区贱民，也配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文志康连忙叩首求饶，却松了口气。

既然太子没有义弟，屠五显然是说谎，只要将这伙人杀了，再没有后顾之忧。

高参将惦记着金矿，立即叫人开始攻城，务必将城内叛民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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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手下士兵们将要攻城时，大门却缓缓开了。

夜色之中，一人手持银枪，踏马而来，面对千军万马，依旧肃穆威严，不见半分惧意。

明明灭灭的跳跃火光里，高参将看不清对方的脸，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怂恿百姓造反，击杀朝廷命官，令沧县不得安宁！本官便要替朝廷剿灭尔等暴民，肃清大靖不良反贼之心！”

隔着清冷的月影火光，高参将似乎看到，对面马上的人，露出一丝轻蔑的耻笑。

几个想要立功的士卒见高参将犹豫，不待军令下来，双腿一夹马背，马儿朝屠沉飞驰而去。

刀光剑影只在瞬间闪烁，甚至看不清是怎么交战的，只听金属碰撞的锵锵声，几人通通落马，跌入满地尘埃之中。

骏马受惊，不受控制地抬起前蹄嘶鸣不断，也搅动了文志康等人的军心。

文志康只想尽快解决掉城里的人，先一步发号施令，喝道：“都给我上，杀了暴民，太师面前，自有你们的好处！”

士兵们个个都想立功，吼叫着往前方奔驰而去，令大地为之轰鸣。

屠沉不慌不忙，寒光凛冽的银枪似游龙盘旋，似清芒月光，所过之处一片血影，将围拢之人成片挑飞，自身更是宛如能破开黑夜，噼裂苍穹的利刃，将前赴后继的士兵们一一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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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神勇又悠哉，仿佛面对一帮不经事的黄毛小儿，而非精良的地方驻军。

高参将愣愣地望着屠沉手中挥舞的银枪，记忆一点点回笼，豆大的冷汗从额上滴落。

他记不清人，却认得那把比迅龙更皎洁威武的银枪。

北境代代相传，镇守边关，连皇权亦无法将其剥夺的镇国之宝。

他竟然是——

高参将浑身不可遏制地抖动，身下骏马也察觉到他惊惶不安的情愫，发出狂躁的响鼻声。

眼看士兵们竟然落入下风，文志康急得直挠脖子，抠出一手血肉也没发觉，连声道：“高参将，您再不出手，岂不是连驻军都要输给这帮暴民了？万一事后太师大人追究起来，你我性命堪忧啊！”

高参将狠狠瞪了文志康一眼，盔甲下的衣裳都湿透了。

出手？

就算是他冲上去，也只会落得一个丢盔弃甲的下场！

北境的王，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步步杀戮而来，一个凌厉深沉的眼神，一个铮然狂傲的挑眉，便让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连久经沙场的军马都畏缩地后退几步，焦躁难安的甩尾巴。

一想起北境的传闻，高参将恨不得策马而逃，没有半点要与屠沉正面交锋的想法。

刹那间，屠沉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与高参将隔空对望。

那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眼神，仿佛在看最微不足道的蝼蚁，让高参将顿时浑身发寒，脑子里嗡嗡做响。

在无数人的围攻下，屠沉骑着马，仿佛闲庭信步，轻而易举将人群横扫而开，不疾不徐地朝高参将而来。

他太明白如何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以最艰难却也是最迅勐的方式结束战争。

就算杀了一个参将又何妨，有银枪在，哪怕是庶民的身份，也是大靖绝无仅有的战神，能荡平大靖天穹笼罩的一切阴霾。

高参将再也克制不住恐惧，狂喊道：“撤，全军撤退！”

士兵们愣然，但很快服从军令纷纷撤退，留文志康和别县几个县令面面相觑。

城墙之上，观战的樊梨梨诧异道：“那么多人打屠沉一个，怎么就撤了？”

屠沉再强，也敌不过千军万马，所有人一起上，总有他精疲力竭的时候。

这时候不接着打，跑什么跑？

听樊梨梨疑惑，屠五哭笑不得道：“四嫂，你到底哪边的？”

他们还巴不得敌军赶紧撤，都是大靖人，打来打去只会造成无谓的伤亡。

应飞虎也在观战，看得叹服不已。

“屠四哥还是屠四哥，光一个眼神都能把参将吓得屁滚尿流。哥，你说我这辈子有能耐像四哥那样吗？”

应飞龙提着斧头，臊眉耷眼道：“屁，老子还想呢，有机会吗？”

樊梨梨提起裙摆往城楼下冲去，想赶紧把屠沉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