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枝繁叶茂，一水天蓝山青。

世间美景，却被李青石自己煞了风景。一拳打散水中的自己，河水荡漾了翻又聚拢来，重新合成他的模样。

不，那不是他的模样。不是他本来绝美妖艳的脸，而是一张满是疙瘩墨绿色的怪物脸，头上依稀长出两角，即使蓬着头也不能遮挡那不属于他的构造；手脚已成三指，也不是他本来的模样。

之前，或还能遮挡些许，或还能辨出人形，如今是穿了衣，也不会有人承认他是个人了。

李青石四下张望，越发觉得不远处那漆黑的山洞十分适合自己。依旧用手帕遮住脸，正欲起身，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擎宇，我现在相貌这么可怖，会招人厌烦的吧。”李青石道，粗犷又沙哑的声音，不是他本来的声音。

身后人愣了一下，道：“青石学长还是青石学长，我不厌烦你，我相信伙伴们也不会厌烦你。”

李青石眼神暗澹道，“是吗……”

“是。”六口同声，吓了他一跳。

他不想以此面貌见大家，所以交待刘擎宇，就当从未见过他，别告诉伙伴们他的行踪，若他们要走，就走，别叫上他。

刘擎宇这小子食言了。

不过自己说的话就是真心的吗？如果真的想藏，又怎么会在此驻足这么久。

“我们一起想办法。”

看着沐千离伸来的手，李青石还是将手搭了上去，踉跄地站起身。

白羽一手拍在他的肩上，道，“这才是我认识的李青石，不矫情。”眼里无半分嫌弃，略带鼓励之色，不过更多的是一如既往。

李青石爱死了这样的一如既往。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刺破耳膜，传入大脑，脑仁一阵锐痛。

“青石，你怎么了？”沐千落的声音，像是泛着涟漪，在空荡荡的脑中激起一阵骇浪。再有人说话，他就听不清了，只觉那些话语都化作尖锐的匕首，刺得他大脑一阵疼。

只得往后让了几步，脱离伙伴们的包围圈，可脑中依旧刺痛，一刀又一刀，千疮百孔。

看着突然甩开自己、抱头退后的李青石，沐千离知道，他这是献生蛊失控了！正如先前铁笼中的那些半人半兽。

正想着，身体突然有所变化，像是不知觉中被移至深海，身体不受控制地上浮。除了他，伙伴们也正漂浮在半空。

是重力控制——是李青石。

沐千离一掌拍出，带着等离子能量，将四周那无形操控重力的能量炸开，击中李青石右掌。

两掌相接，李青石掌力溃散，一股雷击之感从掌心传来，两掌分离，但那隐隐麻感却并未消散，反而由经脉上涌，所过之处，汗毛炸立。

沐千离还稍微控制了些，因为术师境的等离子能量比术元境强太多，李青石也正虚弱着，若不控制，在阻截他内力时，很可能将他皮肉炸裂。

伙伴们站稳身形。李青石手欲再提，后背突然一阵刺痛，像是被钢钉加身，身子被钉在墙上，动弹不得，很快知觉也随之丧失，从四肢到躯干，到头颅。

“彭！”他听见了自己的倒地声，随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你把青石怎么了？”沐千落忙过去把他的腕脉，质问红缡道，可她又未发觉什么问题。看着嘴唇发黑、后背插着三根闪闪发亮的粗长银针的李青石，看着就觉自己后背也有些隐隐刺痛。

红缡收回那三根银针，道，“你可别那么紧张，我怕有人会吃醋——我只是见你们下不了手，帮你们一把，放心，只是让他全身麻痹，没干别的。”

红缡说“吃醋”二字时，眼神瞟的是沐千离。

沐千离正隐隐翻动的不明情绪竟然就这么收敛了些。他着实不明白，为什么见千落与他人接触会不开心，即便她是在救死扶伤。

见沐千落认真探查李青石病情的模样，他也走过去，隐隐内力注入，蹲身查看起来。

“青石除了有异兽的特征，好像……没别的异常。”沐千落眉头紧锁，道。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号脉还未学到精髓，她未探查到李青石有何异常之处。

“无异便是对了。”沐千离道，“他中了献生蛊，蛊在脑中，时而隐匿，当然难以探查。”沐千离没说的是，以沐千落现在的号脉基础，大多数蛊她都是号不出的，除非是那些性情暴烈伤害身体的蛊。

沐千落忧道，“那怎么办？”

“我想到一个传说。”沐千离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只状似蜈蚣的虫子，大家一阵强烈的似曾相识感。

“避毒蚕蛊？”只有红缡认出了那小蜈蚣。

也难怪大伙觉得似曾相识了，这不正是沐千离从疯癫光头那截获来的蛊虫吗？！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这蛊虫的名字，也不知道它的作用，只知道有这么个玩意。

红缡在沐千离和李青石身上打量了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得提醒你，这可有危险。”

“不算危险。”沐千离道。

“……，随便你。”相处七年，红缡还不知道他的脾性？小小年纪就老顽固，像极了某人……某人，红缡脑中浮现出那个几番置她于死地又将她从死地中救出的男人，想到他那如野兽嗜血的眼神，背嵴就是一股寒意。与之相比，还是身旁这故作冷漠的少年有情有义。

“那个……”沐千落打断他们，“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传说？什么危险？”

“在说救这小子的方法，”红缡道，“你哥手中的叫避毒蚕蛊，种下此蛊，可百毒不侵。实际上，沐千离所知，并非传说，它的作用的确不止百毒不侵。”

红缡继续道，“不过，很少有人能跨越此蛊百毒不侵的层次。百毒不侵已经是开发得很不错的了，继续开发，是毒蛊不侵，再开发，乃兵刃不侵，最后完全开发，谓异况不侵。”

沐千落：“异况不侵？”

红缡：“嗯，那时它该被称呼为净蚕蛊。能全面提高肌体的自愈力、防御力。当然，自愈防御都是相对的，大概就是术师境能提供的那样。”

红缡：“但是它清除肌体一切异常状况却是极强的，尤其是第一次而言，基本上能镇住肌体所有异常——就像这小子，身体里混入了异兽精元，净蚕蛊能将它完全压制。”

红缡：“当然，压制是有条件的——与那异兽精元有关的东西都不能触动，尤其是异兽的术能。一旦触碰，净蚕蛊将失去压制它的能力。不过它的自愈和防御不会因此受影响。”

除了沐千离，几乎所有人都是云里雾里的。

沐千落试着问道，“那你有办法……呃，让它变成净蚕蛊？”

“我当然有办法，”不然她就白出身毒蛊世家了，突然，她十分严肃，“只是你们，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