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国家免费给你发放一个容貌身材年龄自定义的老婆/老公,不会出轨也不会乱花钱,对你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另外还附赠异世界穿越可以重新踏上人生起跑线,玩一辈子游戏不必担心生活日常起居……
而这一切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放弃对于虚幻与现实的哲学辩证思考。
那还等什么呢?在哪里报名?
张扬扪心自问,如果他只是一个出身于单亲家庭的普通学生,没有黑客技术,没有老婆,没有存款和房产,那他绝对抵抗不了这种诱惑。
在很久以前……准确说;应该是上世纪末物质条件还没有现在这样发达的时代,在国外的文艺圈里曾经流行过一种特殊的“反乌托邦”类型作品。
而这类作品又划分为两种常见类型——
一种是主人公在“乌托邦”统治下的底层社会苦苦挣扎,无法忍受上层的剥削奋起反抗,最终打破上层乌托邦的故事,比如《饥饿游戏》和《V》
另外一种是主人公作为“乌托邦”中的一份子,突然间觉醒了爱的力量或者自认为看穿了真相,然后背叛自己的阵营带领刁民起义闹革命的故事,比如《撕裂的末日》和《黑客帝国》。
这种作品的共同特点在于——作者都没看过《资本论》
或者也有可能他们看过,但却不能在自己的作品明确里表现出来,否则根本通过不了审核。在民主自由的国度里,人们可以尽情讨论毒品合法、枪支泛滥、种族歧视、性与暴力、甚至还可以拿总统开涮,但唯独不能讨论“那个幽灵”的存在。
真正将建造乌托邦作为理想的幽灵。
“实现这种梦想的必要基础条件有两点,一是社会生产力,二是集体思想意识。在以前的反乌托邦作品中,设定的背景一般都是前者欠缺而后者达标,比如缸中之脑和阶级固化。但我们现在要面对的问题,正好是反过来的。”
彭怀仁不一定是最优秀的项目总监,但他肯定是最优秀的说客。他能够在不知不觉间,依靠单纯的话术让张扬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当他跟着彭怀仁走进地下主控制室的时候,一时间都想不起来自己最初的行动思路。
当然也是因为彭怀仁向他展示出来的情报太过于震撼人心。
“由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网络世界,可以满足生产力方面的一切要求。但仅仅是物质基础远不足以支撑起人类的社会组织体系。早在迦南世界测试之前我们就进行过上千次的社会实验,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截至目前为止全部宣告失败。”
张扬不解道:“你说的失败是什么意思?”
彭怀仁点开一个虚拟影像文件夹,对张扬说道:“首先你必须理解网络移民这个概念,和黑客帝国里的矩阵是不一样的。以我们现在的科学技术确实可以给人洗脑统一思想,但这没有任何意义。”
张扬惊讶道:“这和电影里面演的可不一样啊,为什么没有意义?虽然从我个人角度来说肯定反对这种手段,但从集体层面来说统一思想其实是有很大好处的吧?”
彭怀仁摇头道:“这个问题很复杂,很难用三言两语给你解释清楚。我给你看一个社会实验的实例,你大概就能明白了。”
他点开文件夹中靠后的一个文件,像张扬展示道:“这是我们的第37次试验,实验者数量为100人,男女数量平衡。默认拥有正常生活常识和社会技能,统一思想认知水平,取消阶级与社会地位……该组数据在虚拟环境中加速推演到第三年,宣告失败结束。”
张扬看着实验报告上的结果,诧异道:“无法繁衍后代?”
彭怀仁耸肩道:“很可笑的理由对吧?当所有男性的审美观与自信心保持一致的时候,他们不会自由选择配偶,所有人都会选择同一个女性作为配偶。反过来说同样所有的女性也只会选择一个男性。最后的观测结果就是在这个集体中只有一对夫妻可以正常生育,这样的社会结构根本无法维持下去。”
张扬皱眉道:“我没上过大学,没学过数据理论,即便如此也觉得你这个实验数据和结论纯属扯蛋,肯定有哪儿不对。”
“这个数据当然是不客观的,因为缺少常数变量,但实验本身至少能说明一定的问题。”彭怀仁坦然承认道:“你还没上过大学?那小学应该上过吧?做过小明同学的数学应用题吗?你觉得小明同学每天跟水龙头较劲有什么意义吗?但这道题的解法有助于你提升自己的考试成绩,这也是我们做实验的目的。”
张扬捂脸叹息道:“别提小明同学,就算你说的对吧。说回刚才那个话题——要按你刚才的意思来说,就是需要达到提升集体思想意识的目标,但又不能强行洗脑对吧?”
彭怀仁点头说道:“你总结的很好,其实说白了就是个社会道德体系的问题,如果大家都养成排队的习惯,就不会有人插队……但这不现实。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人类很难保持绝对理性,永远选择最优解。”
只有人工智能才能保持绝对理性,而人类不能。
比如说在这寒冬腊月里,哪怕明知道迟到要挨骂扣工资,也难以割舍封印自己的温暖被窝,甚至还要闭上眼睛自我催眠:“再趟五分钟,就五分钟……”
“综合过去的实验数据来说,结果并不理想。”
彭怀仁收起文件夹,点开另外一张大数据分析图表说道:“即便是在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物质条件季度丰富的环境下,我们经过反复实验,始终也没有成功搭建起一个稳定的社会模型。在非自然环境中,人类文明崩塌的速度远超出我们的预料。”
“截至目前为止的实验数据,只能得出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质疑和憎恶,但又不得不承认的结论——必须消除掉这个集体里的‘无用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