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

姜可渝被娇惯着长大，五谷不分，更不认识什么榆树。只是这棵树的名字和她的名字有一个读音相同，倒叫她对这棵树有些好奇了。

这并不是一棵多么大的树，相反，像是被移栽过来的，有些不适应京都的水土，枝干都往里收着。

不过虽然有些水土不服，但却被养得很好。上回姜可渝来时，这棵树的叶子还在，青翠浓密，一眼望去就让人心生凉意。

若是再过几年，夏日能在这棵树下纳凉，光是想想就觉得舒服。

解了上回的疑惑，姜可渝便让长辛继续带路。

到了小楼前，长辛先是把姜可渝带进一楼的屋子，让人把手中的东西都摆放好，然后对她道：“四姑娘先用点吃的，这都是世子爷特意让人做的，等您吃饱了我再带您去书房。”

姜可渝坐下，发现这些摆出来的与这些年她在书院里吃到的很是相似，但眼前这些更加精致一些。

想来是沈谦找的厨子，天天在家学这些东西。

不务正业……吗？

姜可渝垂眸，眼眶突然酸涩，连忙拿起一个放进口中。

果然和沈谦做的味道极其相似。

姜可渝眨了眨眼，把眼中的酸涩眨了下去，然后问长辛：“国公府的厨子，是不是你们世子爷专门找的？”

长辛有些惊讶：“四姑娘怎么猜到的？别的我不清楚，不过世子爷专门找了一位尤其会做甜食的厨子，也不让他干其他的，就天天钻研新的糕点。”

他说着，又想起一回事：“据说几年前老夫人过寿，府里忙不过来，便让这位厨子帮忙做了几道甜食，有位姑娘觉得十分不错，还想要一张方子，都被世子爷给拒绝了。

原来还有这茬？

姜可渝想到有一阵子她不愿意吃饭，是沈谦拿着陆映送她的那本书诱惑她，说什么吃完大半就能选一道书上的糕点。

她就是这么胖起来的。

一想到这，姜可渝就吃不下去了。虽然肚子里空空如也，但她摸摸自己好不容易瘦下来的小脸，实在是不敢再多吃。

虽然这么很好吃！

姜可渝吃了几块糕点，就强迫自己停下手，让长辛带自己去找沈谦。

沈谦的书房在小楼的第二层，姜可渝走上楼，才发觉从这里能看到整个院子的布局，让人心旷神怡。

“四姑娘，到了。属下不能进去，就送您到这了。”长辛停在楼梯口，不敢再上前一步。

姜可渝心中惊叹沈谦驭下有方，这书房说不让人进来，底下的人也就真的半步都不敢靠近。

再想想自己身边的人，虽然也都忠心于她，但到底少了点威严。

她要不要回去也这样训训朝夕和韶华？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被姜可渝给塞了回去。

且不说人家朝夕和韶华没做错事，就算是做错了事，那沈谦对待下人的态度与她的态度简直是大相径庭，若真是学沈谦那一派作风，恐怕是要让她们两个心寒。

姜可渝打消念头，定了定神，抬脚走进书房。

沈谦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书桌前正在批阅公文。

若不是看到他脸色依旧不好，姜可渝怕是会以为他已经好了。

她蹙了蹙秀气的眉头，走到他跟前：“到底是什么急事，能让你病成这样也要处理的？鸿胪寺是没人了吗，让一个病患带病做事？”

这样护短的话，沈谦常听她护别人，但却极少用在自己身上。

听她护别人时沈谦能气的心火突起，但如今听到她护自己，便觉得熨帖极了，想多听几遍。

沈谦知道姜可渝现在还未开窍，对自己的印象一开始是从梦境中的上辈子来的，而她又不知为何会知道他上辈子是被迫求娶，一直对他颇有微词，觉得他不靠谱。

沈谦花了六年，把姜可渝对他的印象从梦中的不靠谱掰回来，好不容易能从零开始，不奢求她能有多在乎他，只希望能循序渐进，哪怕是比普通人多一点点的感情也好。

姜可渝愿意告假前来看望重病的他，沈谦明白，这是有这六年的感情积累。他毫不怀疑，若是换一个人，姜可渝兴许也会这么做。

但没有假若，这六年在她身边的人是他，而姜可渝如今多在乎一点的也是他。

已然很好了。

重来一世，沈谦知道了知足常乐，他想要的更多，但不会急于求成。

像眼下姜可渝一句护短的话，就能让他高兴许久。

沈谦替鸿胪寺的同僚开脱：“使者进京就这几日的事了，鸿胪寺众人忙的脚不沾地，时间来不及看，饭也是有空再用，连家都回不得。在这节骨眼上我还不能去帮他们，能在家中处理一些公务也是力所能及的。”

只能说沈谦还是沈谦，这一句话既诉了苦，说他不得不做这些事，又把鸿胪寺的近况告诉姜可渝，以表明之前那十日当真不是他故意忘记，而是实在忘记了时间。

果然，姜可渝一听，立刻心软，想到前面十日在心中和沈谦怄气的时候，他兴许忙得连饭都没吃。

如今病成这样，却还要替皇帝做事，当真是累。

不过她看沈谦处理公务，只是打开公文浏览一通，然后在上面批注，最终分类摆放，便觉得这事自己也能做。

沈谦吃了药刚好一点，若是再因为处理公文又病倒了，她可是要去鸿胪寺找事的！

于是姜可渝问他：“你看了许久了，不然我给你念，你在一旁指挥我写？”

沈谦本不想劳烦她，但一抬头看到姜可渝眼中的些许担忧，话在嘴中转了一圈，变了个意思出来：“那就辛苦宁宁了。”

两人换了座位，姜可渝坐在正中间的书桌里，沈谦坐在一旁的八仙桌旁，抽了本书边看边听姜可渝念着公文。

她的声音甜糯，却一字一字念得很清晰，沈谦光是听着就觉得是种享受，连处理公务都觉得没那么头疼了。

他边听，边指导姜可渝在哪里停下来，批注文字，再继续往下念，直到批注完毕，再按他说的地方摆放整齐。

只是他听的享受，姜可渝念得就没那么享受了。

这些公文上的字她明明都认识，但连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晦涩难懂。

可偏偏沈谦应对如流，几乎是她刚念完，他就能把这句话的不对指出来，再在一旁批注。

分门别类也是，这些公文至少分了七类，大同以外的各国分为四类，大同内的事又分了三类，什么国丧国祭、封赏土地、朝拜服饰等等零碎的东西，竟然也是鸿胪寺要管的。

姜可渝只是听过的东西，沈谦却了解的一清二楚，还能指挥她该把公文放在哪一类。

此前姜可渝对他的了解仅仅是太子伴读，年仅十五就进了鸿胪寺。

如今可大为改观。

沈谦的才学远不止于鸿胪寺，他跟着太子，将来一定会有更辉煌的未来！

但是！

尽管惊讶于沈谦的能力，但念着这些东西当真把她的头都念痛了。

姜可渝越念越痛苦，到最后沈谦实在听不下去，便让她歇歇。

“今日处理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多亏了宁宁帮我。”

姜可渝起身活动筋骨，隐约像是还在书院念书。

她后知后觉到，她今日告假前来看望沈谦，仿佛和在书院念书一样累。

而沈谦倒是闲的自在，一边看书，一边用笔在纸上写些什么，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姜可渝瞬间后悔自己说要帮他的话，起身说要走了。

两人搭配着给沈谦处理公务，不过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可天却已经黑了下来。

沈谦想要送她离开，却被姜可渝拒绝了：“外头那么冷，你还没有好呢，就别出门了。”

沈谦点点头：“那我让长辛送你。”

姜可渝说好，突然好奇他在纸上写的什么，想要探身去看。

沈谦皱着眉头，忍下喉间的痒，嘴角却隐隐有着笑意，不动声色地用书盖住了桌上的几个字。

他说道：“长辛应该在楼下侯着，我送你到院子里。”

说到这里，姜可渝突然有个更加好奇的事想要被解答。

“你这书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我看长辛他们连靠近都不敢。”

成功转移了话题，沈谦心中松了口气，面上不显地回答：“是有些不能让他们知道的秘密。”

不能让他们知道？

那她都进来了，能不能知道？

这不能被别人知道的小秘密，让姜可渝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秘密？”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清澈明亮，沈谦低头，刚好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完整的自己。

沈谦俯下/身，凑到姜可渝耳边：“等你嫁给我那天，我再告诉你。”

他突然靠近，姜可渝反应不及，就由他接近自己，听见他说的话，气息喷薄在耳朵上，她身子瑟缩了下，但倔强的挺直了腰板。

等沈谦离开，姜可渝十分硬气地道：“谁要嫁给你呀！我才不好奇呢！”

说完，她转身离开。

若是姜可渝此时扭头，就能看到那本书是《三十六计》，而被遮掩的字则是“美人计”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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