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可渝还在感叹宫宴好处多多，能吃能喝，还能看来来往往的京都贵女互相比美，就听见褚夫人所说勋国公府的家事，盘子里的糕点登时没了滋味，竖起耳朵想要多听几句。

只听褚夫人道：“十年前魏姐姐初有身孕，沈国公待她分明还像从前。可有一日突然往家中抬了九顶小轿子，后来才知道是沈国公新纳入府里的九房妾室。京中何时出过这等荒唐的事？魏姐姐一日之间从人人艳羡的国公夫人成了人人嗤笑的弃妇。”

柳氏摁住桌子，指尖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姜可渝偷听到，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有多大仇恨，一点不给发妻留面子？

柳氏也疑惑，追问道：“沈修做出这等事，沈老夫人也没拦着？”

勋国公本名沈修。

褚夫人摇头：“老夫人都多大年纪了，况且国公府里当家做主的还是他沈修，老夫人说不上几句话。”

褚夫人说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勋国公府一连抬进九房妾室，国公夫人魏氏成了京都最大的笑话。

有传言说是魏氏不知羞耻，背着沈修偷人，奸夫是与魏氏从小一起长大的魏府侍卫。

连何时何地如何**都说得一清二楚，仿佛魏氏**时那人就在旁边看着。

“这如何可能？！”

柳氏难以置信，声音大了些。

周围纷纷看过来，与柳氏目光撞上，仿佛没听到似的笑笑又转回去。

褚夫人拍拍她的手让她冷静，但心中也清楚听了这事一时半会儿根本冷静不下来。

就连当时在褚府养胎的她听了这话都动了胎气，险些冲出门去替魏氏声讨。

最后是褚善将她拦下，才没去成。

褚夫人虽然后悔没有替魏氏说话，但心中清楚，自己说了什么根本没人在意，世人只愿他们愿意听的。

再之后，魏氏愈发憔悴，到了生产那日，全靠着一碗参汤吊气，才能在最后拼力生下孩子。

柳氏心中忿忿，姜可渝也忿忿。

柳氏忿忿是因为她与魏氏从小一起长大，魏氏是什么人她最清楚，绝不可能做出那样出格的事。

姜可渝忿忿是因为……

这已逝的勋国公夫人，仿佛是她记忆中的婆婆。

不过她的记忆到十五岁出阁嫁人戛然而止，所以对勋国公府内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在记忆里魏氏是否还活着。

不管怎样，勋国公做的都太过了。

柳氏与姜可渝在心中正默默骂着沈修，没注意到席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姜府桌席前站着的人。

柳氏率先回过神来，见着七公主站在面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家闺女，提醒姜可渝的同时朝她请安。

“公主好。”

姜可渝也回神，抬眼正巧与陆晚的视线撞上。

“你叫什么？”陆晚开口问她，声音明亮清脆。

“臣女姜可渝。”她乖乖回答。

“哦……”陆晚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拉着姜可渝离开席位。

“姜夫人，您家姑娘我先借走，呆会给您还回来。”

陆晚是这么说的。

柳氏还未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个小姑娘的背影已越来越远。

皇后在上坐出将一切尽收眼底，笑着拒了一位夫人敬来的酒，提起裙摆朝柳氏走去。

众人以为皇后有要事宣布，纷纷站起来，没想到她走到柳氏面前便停了下来。

“姜家这是真出头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品，竟也值得娘娘这么重视？方才我看你竟也凑到那柳氏跟前去了。怎么？忘了十多年前人家是如何看不上你卫家的了？”

柳氏疑得皇后青眼，杨氏心中不是滋味，讥讽起宫宴最初在柳氏身边围着的卫氏。

“你不愿意往她跟前凑那是你的事，况且你也知道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谁不是眼里放不下其他人？怎么偏偏她柳氏成了众人的眼中钉？”卫氏看不上她这小家子气的模样，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说两句就从她身边离开了。

杨氏气得跳脚，与她交好的光禄寺少卿王和宜王夫人安抚她道：“你也别太气，拜高踩低向来是京都的常态。何况姜慎这个在外沉浸了十多年，一朝招摇就被陛下看到了眼里，然后召回京都的‘有心人’呢？听我家大人说，姜家以后还不止于此呢！”

杨氏狐疑回头看她：“姜慎有什么才干？不过是碰上一场大灾，家中有个低贱的商贾弟弟，怕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才能有这般出息，往后在京都可不一定像他之前那样顺利。”

王夫人摇了摇头道：“朝堂上的事，我这一介妇人也不懂，只是我家大人都说陛下有心提拔姜家，那怕不会有错。”

杨氏白了她一眼，一点不信：“光禄寺少卿不过是个五品小官，能知道什么圣意？我看你对王大人也是信任过了头。在我跟前这么说说也就罢了，我又不会放在心上。若你跟别人也这么说，到时候不像你家大人说的那样，你可就要丢大人。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杨氏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皇后身边走去。

两人说话已有一段时间，皇后身边早已为了一圈人了，只是大家不敢冲撞她，都只是虚虚绕着，不敢多上前一步。

杨氏一过来便看到皇后身边宽泛得很，将人一个一个都挤到身后，自己站的最近，得意洋洋地笑着看被她挤到身后的人，没看到皇后别有深意的眼神。

再说被杨氏说了一通的王夫人，脸色也是不太好看。

能嫁到京都的多是从小便在京都长大的贵女，从贵女到官眷，其中的难言之隐也只有这些女眷们自己清楚。

自古帝王最忌讳党羽，京都党羽势力并不明显，但各个家族又有自己的站队。

像以皇后的母家韩氏为首的，站的就是太子陆昭一派。齐贵妃的母家齐氏，站的就是二皇子陆晏。

只是二皇子本人并没有强烈的夺嫡之心，是以站齐家的大多是想借着二皇子以后的藩王势力往外扩大家族。

杨氏的娘家和夫家陈家就是最明显的太子一派。

杨氏根枝错纵复杂，在京中也是有些影响力的大家族。虽不能与沈氏柳氏这等有爵位的大家族相提并论，但办事还是说得上话的。

王夫人从小就被家中长辈教导背靠大树好乘凉，人微言轻，就得跟在大家族的后边，讨些人家看不上的好处，就能让日子好过许久。

只是杨氏说话难听，王夫人一直跟在她身后难免委屈，但年少时为了家族，嫁了人为了夫家，只能一忍再忍。

皇后寻柳氏也没什么旁的事，只是宠爱的小女儿一再交代要好好照顾姜家人，她这个做母亲的定然照办。

只是还没走到柳氏席前说上话，身边就围了一圈又一圈恭维的人，教她只能慢慢把人都敷衍走，再和柳氏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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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可渝被拉着跑了有一段路，眼看离宫宴越来越远，身边的宫人不知为何也越来越少，倒是有些急了。

也不是害怕陆晚把她给卖了，就是走的脚有些疼。

今日为了进宫，姜可渝特意将新做的绣鞋穿上。新鞋打脚，现在她的小脚趾疼的厉害。

为了尽快解脱，姜可渝不得不出声发问：“公主是想将我带去什么地方吗？”

陆晚慢下脚步，看得姜可渝心中发毛时才认真说道：“他说的果然没错，你是真的很聪明。”

他？

谁。

虽然很聪明这个形容她很满意，但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人评价，这让姜可渝心中有些莫名。

仿佛是快到了，陆晚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然后将姜可渝带进一座稍微破旧一些的大殿内。

虽然说是破旧，但不过是长久无人居住带来的荒凉感，宫殿本身还是相当壮观的。

没住过这样华丽的大屋子的姜可渝这么想着。

这附近没什么人，陆晚也不害怕被人发现，干脆牵着姜可渝的小手慢慢走着闲谈。

随后陆晚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惊讶地托起姜可渝的手：“你怎么这么小呀，你今年多大了？”

姜可渝赫然。

她身形的确娇小，如今还小并不明显，只是再过几年就可得见。

记忆中正值豆蔻年华的姜可渝不依不饶地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姜可清，追问柳氏自己怎么能比妹妹还矮，柳氏安慰她她还信了。

只是她还记得出嫁那日，按京都习俗，她本是要踏过火盆由新郎官引着上花轿的，却不知怎么过了火盆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栽。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了，却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新郎官将她拥入怀中，周围一片起哄的嬉笑声。

姜可渝将手中遮面的扇子不动声色地歪了一截，就看到比她高了一头有余的新郎官嘴角含笑，眼神仿佛在问她是否有事。

偷看被发现了！

姜可渝红透了脸颊，连忙将扇子移回原来的位置，人也从他怀中出来站定，继续按流程上了花轿。

这是姜可渝记忆中见他的唯一一面，也是记忆的最后。

记忆中那人一身大红色喜袍，刻意低下头让她看见的脸上有着淡淡笑意，一双眼眸更是黑的深邃，任谁来看都是一副迎娶新妇的喜庆劲儿。

这人演的还真像啊！

姜可渝咬着牙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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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更新时间：中午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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