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蝼蚁的挑衅,人是无视的;对于人的举动,佛是怎样的?
——“若以色见我,以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那大喇嘛瞠目结舌,想要再辩,却无话可说,右边一人肃然道:“居士今日大开杀戒,自有业报,死后当受红莲业火焚身之苦。”
陈远毫不在乎,笑道:“我只杀大宗师,谈何大开杀戒?”不再理会此人,对中间那老人道:“这位大喇嘛,你要问甚么,若还是死后报应那一套,就不必说了。”
那老人指了指自己,又指左右二人,平静道:“他们是我的侄子。”
霎那间,陈远沉默了,又大笑,摇头,叹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可惜,还差了些。”
说着,抛下三人,直趋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穿过一名名合什闭眼的小喇嘛,大喇嘛,老喇嘛,到了两位大宗师面前,笑道:“二位先使人探我心防,实在是招昏着,岂不自承非我对手,摆下这万人胎藏轮转大阵,又有甚用处?”
二人闻言,并不多说,鸠摩智居左,双掌结印触地,暴喝道:“无相无我,咄!”喝声到处,慧光湛湛,万相皆消,诸恼尽去,令人心中不由浮起大喜乐,大安然,而生大超脱。
与此同时,右边的八思巴单指向天,喝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喝声中,猛然睁开双眼,射出两道奇光,贯入陈远目中,参悟一生的变天击地大法在万名苦修僧人、佛法大宗师鸠摩智的加持之下,已催使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欲要将陈远卷入轮回,不惜同归于尽,也要以万世阎浮红尘生生磨灭这恐怖大敌。
哪知奇光入目,陈远竟一丝反应也无,目光清明,仍在微笑着,叹息道:“目不见天,如何变之?目不见地,又如何击之?八思巴,你连天地皆不曾见全过,使这小术,又怎能伤我分毫?”
叹息声中,不待二人色变,挥袖一拂,收了心血,飘然而去。
广场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蓦然爆发出抢天动地的哭嚎之声,散入风中,飘向清澈天空,飘向广阔大地,飘下高原,悠悠荡荡,到了巴蜀天府,到了峨嵋金顶。
金顶有观,观中有人,演练如常,却全是峨眉低辈弟子,并无一位大宗师。
陈远站在观前,正细赏这绝顶幽刹,里面走出一个年轻姑娘,青衣丝绦,长发不飞,斜斜插了支飞凤簪,从从容容,神色平静,问讯见礼道:“峨嵋向晚,见过陈公子。”
“原来是维扬故人,”陈远摇头笑道:“有这一丝香火在,无怪乎你家长辈不怕我毁山破庙了。”
自当年维扬长生幻境一别,十余年不见,向晚模样无甚变化,仍是那般清和恬淡,只一身气息远胜当年,已有阴阳分化之象,听了这话,清丽容颜上现出疑色,旋即讶然道:“你是陈清?”
“化名而已,”陈远摆了摆手,倒有些奇怪,“郭襄和灭绝没对你说么,她们去哪了,留你一人?”
向晚仍有些惊讶,摇摇头,道:“你破了藏密胎藏大阵,祖师她们便与蜀中所有大宗师一起,去了金陵,留我便是为此传话。”
“原来如此,要用五采阵围杀我么?”
陈远想了想,忽然举手向天,招了招,挥出一点几不可见的淡蓝微光,飞天而去,冲她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向晚不解其意,急追问道:“陈公子,你武功虽高,却绝不是天下所有大宗师的对手,究竟为何要一意猎杀他们?”
“为了大宗师……”
回声渐远,人已消失在山雾里,向晚不由自主走了几步,又慢慢停下,望了半晌流云,叹息一声,转回观了。
且说那一点淡蓝微光一直飞,直升九天云外,广袤虚空中,到了那已和山一般大的同步纯蓝罡球前,没了进去,一阵荡漾后,又投射出来,奔向茫茫大地一处,似梅似雪似海。
暮色四合,梅林如海,虽无花,仍有暗香浮动,经晚风一吹,妙相纷流,愈发清幽,中有二人,一人红衣胜火,一人白衣似雪。
白衣的西门吹雪折了段梅枝,正在练剑,红衣的东方不败坐在树下,双手环膝,正在笑看。
正练着,西门吹雪忽然住手,立定不动,仰首望天。
天上落下一点淡蓝微光,落在梅前,化成一行字:
十月初七,盼武当一会,君素雅致,必不失我意。
东方不败一见之下,立刻跳了起来,一闪而至,看看字,又望望天,张着嘴,圆着眼,惊讶极了,道:“这是甚么神通手段?那陈远莫非真成神仙了?”
暮色渐沉,晚风渐重,这行字悬在半空,苍茫浑然如石,旁逸斜出似梅,通体蓝光流转,幽幽冷冷,一点一滴汇入淡淡暗香中,却不散去,慢慢凝成了一柄长剑,三尺九寸,星纹斗柄,当空一划,不紧不慢,轻刺而来。
西门吹雪目光发亮,举起梅枝,对着一点,叮一声细响,星剑飘入风中不见。
二人无甚喜色,盯着梅枝顶端,约有半分长的那一截,在晚风吹拂下,忽然化作飞灰,也四散着,荡进风里,升上天幕,嵌成一颗颗初生的星子,好奇地眨着眼,望着他们。
西门吹雪闭上眼,静立许久,忽然抱住身边人,在她耳边低低道:“出海去,越远越好。”
东方不败环臂拥着他,吃吃笑道:“你若不在了,我还活甚么?”
梅轻星淡,香暗风晚,一片静谧中,西门吹雪沉默着,叹息着:“是我想岔了,咱们这就走罢!”
“莫急,那陈远既如此厉害,女帝想必头疼的紧,知会她一声,兴许有用……”
云山雾绕,福泽绵长,松涛竹韵,钟鼓悠扬,日方东升,陈远到了武当山下,一路赏玩山景,流连泉亭,到了一处奇岩前,状如白象,攀着些奇藤新萝,开着些紫草白花,散着些冷香异芳,正赞叹时,忽听前方一声猫儿喵叫,一人脆声说道:“你这小道士怎这样歪缠不清,我明明没剑,你让我解甚么?这儿是叫解剑池,又不叫解铃池!”
“这是……”
陈远心中一动,抢步转出,便见解剑池前站了两个女子,一个肩上趴了只白猫,尾巴荡来荡去,正是曲水闻,身边那人不经意转眸一望,极致妍态,风华婉然,饶是早有预料,刹那间陈远仍心神为之一震:
“云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