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巷道中,金属交错的乐章终于停息。
站在最中间的女子屹立不倒,她身上穿着野牛皮缝制的皮甲,左肩上是一件镀金的臂铠,上面绘制了一头矫健的雄狮。
当丑陋的鸟嘴面具从脸上脱落后,露出了是一张较为年轻的脸。
从外表看来,对方没有呈现出任何老态,预估不超过三十岁。
比露西娅脸上脱落面纱后更吃惊——露西娅很漂亮,这点泰隆早就在船上领教过了。
也不是说这个养鹰人不好看,只是比起露西娅还要逊色一分。
让泰隆吃惊的是养鹰人的人物形象。
如果按照声音判断的话,面具之下难道不应该是一张老旧的,犹如松树皮的脸庞吗?
不光是泰隆疑惑,露西娅和阿姆罗也疑惑。
从装扮和伛偻的背部来看,对方一切都只是为了伪装。
故意将声线压低,是为了营造出自己年迈的气氛。
伛偻的背部,可以让别人误以为是老妇。
其实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是善于伪装的变色龙,黑色衣袍之下,隐藏了各种武器。
手臂上有勾勒出金字塔的小圆盾,背上还捆着牛皮绳。
当黑色长袍全部都散落开的时候,养鹰人腰间的曲线也暴露出来。
她穿着很火辣的露脐装,腰带上放置着用来回复体力的小药瓶,左右各放置了两对匕首与短剑。
这哪是一名治病的医生?如果忽视了武器部分,都可以说她是健身教练,或者选美模特。
长袍之下,养鹰人全副武装。
泰隆毫不怀疑,只要穿上一身厚实的战铠,养鹰人就有资格去打一场攻坚战。
“宿主,她的铠甲是希腊风格,身上的皮甲是叙利亚风格,太刀是日本风格,小圆盾是埃及风格,简直是一锅大杂烩。”塞努出声道。
从战斗开始后,塞努就不敢说话了。它唯恐自己的语言干扰到泰隆,在这种高速战中,训练最少的泰隆除了回血速度快以外,没有别的优势了。
如果是远距离战斗,塞努有办法让泰隆一个打三个。
偏偏泰隆在萌新阶段碰上了最终boss,打得还是近身战,一般人碰到这种状况只能等死。
好在宿主有同伴,塞努得出这个结论。
如果没有露西娅和阿姆罗分摊压力,己方估计连第一波都扛不住。
塞努知道泰隆是不会跑的。泰隆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内心有自己的骄傲。
如果刚才泰隆选择逃跑的话,他将一辈子沉浸在‘抛弃队友’的梦魇中。
“她强壮的…像…一只棕熊。”露西娅就连喘气都是断断续续的,要不是狂战士的棋子给了她自愈能力,露西娅的脊背早就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压断了。
“你直面过这么强的人吗?”泰隆无法估计养鹰人的战斗力,他发现这是个无底洞。
“教皇……还有加图索公爵……”露西娅其实没说完,她觉得教皇与加图索公爵联手,都打不过眼前的女人。
泰隆诧异地看了一眼露西娅,在片刻的犹豫后,在她耳朵边轻声说了句话,同时单手也摸上了露西娅的腰肢,让后者身子一颤。
在养鹰人看来,这是小情侣在说遗言。她没有看到泰隆的小动作,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左手上的机械装置。
“你的袖剑是哪里来的?”养鹰人突然问。
泰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袖剑只用过一次,还被对方用手指夹住了。
“不愿意说吗?”养鹰人继续追问,“我没见过这样的款式,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还是说……你自己改装的?”
“问袖剑打算做什么?”泰隆瞟了一眼二十米外的阿姆罗,发现对方气定神闲,开始有序地吐气呼气。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只能击败你之后再询问了。”养鹰人很明显没有被泰隆吊着走,她用很遗憾的口吻说,“我原本还打算给予你们一个死法,以战士身份光荣地死去。”
“有不死的选择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对吗?”作为三人小组中,唯一一个会说意大利语的翻译,拖延时间的任务就交给泰隆了。
泰隆干脆站立起身,在露西娅身前说。在刚才的近身战中,露西娅所承受的压力最大,现在伤的也最重。
要不是狂战士的棋子给予露西娅自愈能力,泰隆只能听圣女的遗言了。
自愈能力可以回复消耗,自己的体力耐力无限,阿姆罗有控制自己体力消耗的能力。
以长远的角度看,己方并不是没有胜算。
前提是对方也没有回复手段……想是这么想,但是看到对方腰带上的白色治疗瓶后,泰隆的心便沉了一截。
在2代的游戏中,这个治疗瓶可以回复生命值。
也就是说泰隆还得将药瓶打翻才行。
“我知道你不是毫无原因地攻击我们的,介意告诉原因吗?”泰隆没有选择收起袖剑,他眼睛里盯着治疗瓶,慢慢往前两步说,“我承认犯过小恶,但是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危害这座城市的举动。杀死没有犯罪的异乡人,是不是该给个理由?”
“我知道你无罪,如果不是时间不对,我也不会这样做。”养鹰人微微叹气,英气的脸上爬上一丝倦容。
养鹰人又将太刀向前伸,指着泰隆说,“我曾经在耶路撒冷看到一个很有资质的年轻人,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他用30年引导一个时代进行变革。
而在这个佛罗伦萨,我看到了一只还没有张开羽翼的雄鹰。我相信他也会带来变革。”
“所以你自称养鹰人?你想要驯养这只尚未展翅的雄鹰?”泰隆问。
“不,我真的养过一只鹰,它叫做伊卡洛斯……”说道伊卡洛斯,养鹰人的语气有了一丝沉闷。
“伊卡洛斯?”塞努捕捉到了关键词,有了定向检索的关键词后,它在数据库底层找到了隐藏起来的文件,一个被上锁的,必须在50级后才能访问的文件。
“至于你们……太出色了,我见过比你们更优秀的年轻人,却从未见过比你们更有耐心的年轻人。如果你们不在这座城市,而是在外界的任意一个角落,我都会选择无视你们。”
养鹰人将左手放在腰间,随时准备拿出投掷武器,“革命的时机到了,借助君士坦丁堡的沦陷,异国的文化流入佛罗伦萨,同时解放了民众的思想。
腐朽的政权将会随着旧时代一起落幕,新时代的狼烟将是人权击溃神权的象征。这是个机会,所以我绝对不容许你们破坏。”
“机会?”泰隆还是没有听明白,从养鹰人的话中,他只捕捉到了一点讯息。
自己三人因为太强,所以会破坏了养鹰人的计划。
如果用后世的眼光看,【文艺复兴摧毁了天主教的精神独裁,促使人们探索追求真理,同时解放了禁锢人们的思想,为后世建立资本主义社会铺路。】
但这些经验都是千百年来旁人总结出的结论,是足以在历史考试上回复的标准答案。
在同一时期,就算是早年的达芬奇,也只领略到自己身处一个伟大的时代,却不知道这个时代对于后世到底有什么意义。
而且养鹰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居然没有在游戏……不,历史中留下任何记录?
说话间,破风声再次传来,阿姆罗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出手攻击。
养鹰人连看都没有看,她的右手向后挥出,一个反手击中了太刀的握柄上方,也就是切羽处。
而在泰隆看来,这种技艺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小太刀直接被挑起,在半空中落下。
按照这个坠落方向,泰隆再走两步就可以拿到这柄太刀。
咦?泰隆和养鹰人同时惊呼。
前者意外的原因是,阿姆罗对武器很爱惜,甚至强过自己的身体。
养鹰人则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三个年轻人有很罕见的战斗素质,每一个都骄傲地像狮子。
而自己的反手最多会伤人,却不足以致命,怎么会让一个战士将武器脱手?
在这种场合上,战士失去了武器,就和自杀没有区别。
养鹰人很快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那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在喊……
“接刀!”阿姆罗说完拔出了自己背上的第一把剑。
在剑柄下方的剑首上,还用白玉雕刻着双头蛇,这可能是这把剑身上最贵重的物件。
比起剑首,剑刃的造型十分普通,一看就知道并没有用很好的材料制成。
阿姆罗没有足够的煤,也没有优质的火炉与火源,更缺少优质的铁矿。
他只能通过千锤百炼去锻造武器,每一下敲击都蕴含了自己的心意。
这是最朴实的锻造手法,也是早早被抛弃的锻造工艺。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阿姆罗打造出了自己内心最渴望的剑。
这上面的每一个纹路,都是阿姆罗亲手锻造出来的。
所以阿姆罗握着这把剑,更像是握着自己的手足。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剑竖起大拇指,起码养鹰人看到剑的时候,眉头轻皱了一下。
在三个年轻人中,她最看不透那个会说意大利语的男孩,其次就是这个出手凶悍的男孩。
至于女孩……很可爱,有毅力,别的就没有了。
这个黑发男孩的进攻风格很明显,狠辣中夹杂了某种怨气。
俗话说,武器会暴露使用者的风格,这点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得到证实。
而这把青色的剑设计得很凶险,在剑尖居然有带血槽的设计,要是被戳中并且拔出来,血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
真是用心险恶的兵器。
养鹰人的眼光又瞟向阿姆罗的左肩,这个大男孩还有另外一把剑,如果没有驾驭剑的能力,怎么可能背在背上。
在两者间距不到1米的状况下,养鹰人有了计较。
她高高抬起太刀,下一刻寒风就要割开面庞。
对于养鹰人高高过头的起手式,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不需要蓄势的一击。
更可怕的是对方只是单手举刀,还有另一只手直接搭在皮甲间。
是个陷阱!
泰隆才刚接住从天上落下来的太刀,场地之中又有了新的变化。
阿姆罗拔出了第二把剑,一把红色的剑。
上面雕刻着猛虎,用扭曲的大陆通用语写出了‘屠杀者’三个字。
和露西娅所修行的杀人剑术不同,阿姆罗的杀人术拥有多种风格。
他的剑术来源于偷师,所以在挥舞刀剑的背后,隐藏了一颗不屈的心,既懦弱又强大。
当用刀时,阿姆罗是绝代的大师,每一记杀招中都包含了某种美感。
当用剑时,阿姆罗就化身为染血的厉鬼。
杀死敌人,也会杀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