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裕有些纳闷，历朝历代都有宦官受宠乱政的先例，可在金朝倒是没怎么听说。
他觉得这对完颜亮来说也许是个机会。
得先试试他的口风。
“咱们金朝女真人崇尚武力，根本看不上这些没有男子气概的阉人们。这对咱们大金来说也是个好事，不会出现宦官乱政的情况。”
完颜亮笑道:”是啊，女真人只凭实力说话，怎么可能被这些娘里娘气的人所把控。历朝历代因为宦官加速朝代灭亡的先例还不够多吗？可在咱们大金绝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因为那些宦官只是下人，根本无法接触到官场的事情。”
“可是是宦官和那些宫女很重要呀。只有他们是时时刻刻陪着皇上的，他们也是最了解主子言行举止的人。”萧裕提醒他。
完颜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笑了一下。
八月，陕西闹饥荒。
经皇后力荐，萧裕被派去赈灾。
自从上回留生跟他出来以后，就成了他的随从，跟着他同去陕西。
他走之前，曾请求皇上为灾民拨款，分发救济粮。
可谁知这些钱和粮食被一级一级的官员贪污。
到灾民手里已经所剩无几了，有些地方甚至一粒米都分不到！
江来看着眼前的这些灾民，个个靠在墙根下，苟延残喘。他们瘦得皮包骨头，有些人手里的树皮也舍不得吃。妇女们都被饿得没有了奶水，只能看着孩子在自己怀里饿晕。
官员们也有气无力地熬着没有几粒米的粥，灾民们甚至连站起来去接汤的力气也没有了。
到处都是哭喊声，谁家有人死去。
两家就会通过换尸体来缓解饥饿。
留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愤恨地说。
“这些贪官！应该把他们全部杀光！”
萧裕无奈地说道。
“贪官那么多怎么可能全都杀光。毕竟咱们和这些灾民，全都要靠那些贪官保命。”
留生气急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愤世嫉俗的萧裕吗？
“萧勐安，难道因为你升任勐安了，就朝着贪官说话？你看看这些灾民！命都快没了！他们却在大殿里吃香的喝辣的！”
“那你说，这些贪官是谁任命的？”萧裕反问。
“皇……皇上。”江来讷讷道。
“对呀，你说他们是贪官，那皇上岂不是最大贪官？这里人多口杂，你说话注意一点。贪官有贪官的不好，可这朝堂上毕竟是贪官多，清官少。我们不是要杀光贪官，他们是杀不完的，而是要利用他们。”
萧裕见留生一言不发，已然是知道错了。
“那咱们怎么利用？”留生用极细小的声音问道。
“你即刻赶往会宁府，把下一批朝廷拨的钱和救济粮匀出来一部分打点那些贪官。其他的运往其他府换成糠麸再运回来。”
“勐安！”留生不甘心地说道。
“快去吧！你没有进官场，不知道那里有多黑暗，那才是真正吃人的地方！你要想让这些灾民吃饱，就必须要喂饱那些人。这样那些人才会帮你说话，你才能接到赈济灾民这样的活。否则他们联合起来，撺掇皇上罢你的官，你想帮这些灾民的忙都帮不了。”
“可那糠麸是给马吃的呀！”，
“那又如何，那些灾民连树皮和人肉都能吃！糠麸又如何！一斤粮能换三斤糠麸。也就意味着本来能救一个人，现在可以救三个人！若非如此，你见到的就不是灾民了，而是遍地的白骨！”
留生这时才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即刻照办。
他倒是很机灵，直接找了江来和完颜亮帮他办这件事。
俩人都对萧裕的做法连连称赞。
留生还有一件事不解，问道:“萧勐安为何不请求朝廷多拨一些救济款和救济粮呢。”
江来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留生的脑袋说道:“你这家伙，合着遥折给你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无论朝廷给灾区发放多少东西，到了灾民手里还是那么少。你问朝廷要的多，贪官就贪得多。明白了吗？”
留生点了点头，继续去办差了。
给了那些贪官好处，办事果然方便多了，再加上完颜亮和江来居中调停，从其他府换来的糠麸远远超过了之前计划的量。
萧裕又故技重施，到处募捐。
暂时解了这燃眉之急。
他也因为这件事在朝堂上名声大噪。
过了几日，完颜亮居然亲自来灾区视察。
萧裕独自一人在城外迎他。
这让他想到了三年前，他也是一人这样迎完颜亮的。
“大将军，你怎么来了？”
“我来亲自感受一下，才能更好地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萧裕引着他到四处转了一下，先前那些人吃人的景象已经没有了，可整体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完颜亮看到这里的灾民都是把水烧开了喝的，好奇地问道:“这倒奇了，为何把水煮开来喝？”
“因为饥荒死了太多的人。一开始，大部分刚死去尸身都被吃了。可是到后来，灾情有些缓解，那些死去的人都没人管，这样一来尸身逐渐腐烂，再加上近日天气闷热潮湿，雨水又多，那些生水里有很多细菌，严重的话会诱发瘟疫。所以让他们喝开水，这样能够杀死水里的细菌。”萧裕解释道。
不知不觉，俩人走到了湖边，顺势坐在湖边。
“我常听你说细菌，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完颜亮问。
“是一种很小的东西。它们有好有坏。坏的能让人丧命，好的能让人长寿。”
这勾起了完颜亮的兴趣。
“长寿？我看历代君王都炼丹来求长生不老。”
萧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将军相信人会长生不老吗？”
“不信。”
“对呀。那么多皇帝求长生全都失败了。不是因为他们的方法不对，而是因为生死是自然规律，任何人都无法避免。”
完颜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是啊，只要是活物就总会死的。只是可惜了那些难民，竟然死于非命。”
萧裕看着湖面叹了一口气:“贪官误国误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