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里面嘈杂的声音停止了。
大兴国披头散发地走出来后感激地看了一眼完颜亮。
“是亮啊，进来吧。”
地上一片狼藉，瓷器碎了一地，还有那墨和宣纸也被散乱地扔在了地上。
完颜亮当下就明白了，怕是把大兴国当成撒气的工具了。
“皇上郁结于心，是需要发泄。但……”
“你也要和太傅一样，处处劝阻朕吗？”
“皇上要是想散心，臣弟有一个好去处带皇上去。”
说完就叫大兴国进来收拾了一下。
嘱咐他不许人跟着。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高悬于顶。
完颜亶被完颜亮带着躲过四处守夜的士兵。
来到了凌云殿前。
这个殿是皇宫里最高的殿。
他们俩人爬上殿外长长的楼梯。
走到一半，完颜亶就弯着腰开始喘气了。
“不行，我得歇会儿。”
完颜亮靠在楼梯上，笑他。
“小时候你可不会嫌累。”
这勾起了完颜亶小时候的回忆。
“我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带你我还有充进宫。他去议事，咱们三个就在这儿比谁蹦的快。结果有一次，充失足掉下去了，流了满地的血。我吓得哇哇大哭，还是你出去叫人，这才保住了他一命。”
“结果父亲以为是我把他推下去的，将我揍了一顿。”
俩人对视，哈哈大笑了一会儿。
完颜亶此刻真的有些放松了。
他觉得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大将军，而是他的弟弟。
“我有时候回想起来一些事，总觉得我不适合当皇帝。”
完颜亮想安慰一下他。
“皇上，你……”
还没说完，完颜亶就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走吧，继续往上爬！像小时候那样比赛吧！”
俩人一会儿你在前，一会儿我在前。
却是同时到的殿顶。
这个凌云殿的顶和其他殿有所不同。
其他殿的顶是斜顶。而凌云殿是平顶，并且这顶上还有一个大大的亭子。
完颜亮指着那个亭子说。
“皇上，想不想上去。上面的景色会让你流连忘返！”
“你说的那样好，我当然要上去了。”
眼前所见景致没有任何遮蔽，果然是个好地方。
他们就随意地躺在亭子的顶部，抬头看着天。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所出其里。
“皇上，我……”
他又一次打断了他。
他太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无非就是一些劝慰的话。
这些话他已经听腻了。
“一直都是别人在说，我在听。今天在这里，我说，你听吧。”
完颜亮应了一声，静静地等着他诉说。
良久，完颜亶才开口。
“奇怪，我想说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说完又顿了顿。
“亮，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了。”
“天下万物都会变的。”
“是啊，变得这样快，快的我有些承受不住。先是我的生父，再是父亲，最后是我的孩子。这才是真正的‘天刑’啊。”
说完眼中的泪顺着他的太阳穴就到了耳朵上，流进了发丝里。
当……当……当。
似乎有人来了，俩人赶忙爬起来，看着楼梯出口的方向。
原来是一个宫女，鬼鬼祟祟的。
完颜亶认得她。
“好像是贤妃宫里的。”他小声说道。
‘嘘……’
完颜亮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觉得后面还有人。
果不其然，又来了一个士兵，不过他俩都没有见过。
那俩人四处看了看，等确认没人后，各自拿出了一个证物，确认是自己人后，才坐在亭子下交谈。
完颜亮和完颜亶本来以为是宫女和侍卫**的事，就没放在心上。
可一听吓一跳。
“四郎君（金兀术）差我问，皇上今日找贤妃娘娘什么事？”那个士兵问道。
“不知道是哪个嚼舌根的，说贤妃娘娘的孩子克死了济安皇子。”
“那皇上怎么说的？”
“还好皇上没怎么相信，嘱咐了我们要好生照顾贤妃娘娘。”
“好了，咱们的任务完成了。下面是我们私自的事情！”
那士兵说完就和那宫女云雨了一翻。
完颜亮看完颜亶的脸色十分不好。
金兀术的势力这么大了吗？
居然在晚上派探子打听宫里的事。
这两个人还肆无忌惮地在天子脚下行这等苟且之事。
只听这俩人气喘吁吁道：“你以后可不能向你家娘娘一样替别人生孩子。”
平地一声雷！
亭子上的俩人都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完颜亶就要起身当面质问这俩人。
还好被完颜亮死死地拽住了。
啪！
一片瓦掉了下去！
可把亭子下的俩人吓坏了。
“谁在上面！”
巡夜的士兵上来了。
那宫女吓的就要躲。
那个士卒倒是很澹定：“无妨，我有四郎君给的令牌。”
只见他给巡夜的士兵看了一眼令牌后，竟然将他们放走了！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还有贤妃那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亮，你办法多，你说怎么办？”
“贤妃犯下大错自然是要杀的，可那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说到后半句，完颜亶的脸色倏地变了。
完颜亮自知失言，赶紧补救。
“那孩子现在也不知道是谁的。不如先将那孩子生下来，然后再验一验，若是皇上的，那就留子杀母。若不是皇上的，那也留不得了。”
“只能这样办了，先回去吧。”
于是俩人就散了。
皇上直接去皇后宫里了，但他没有把这个烦心事告诉她，因为她已经身心俱疲了。
皇后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整日里就抱着济安生前用过的被褥，穿过的衣服和玩过的玩具。愣愣地看着前面，失了魂一样。
幸好有远黛陪着，还能听进去几句话。
这丧子之痛，一般人都承受不住，其他人也没办法帮她，只能等日子长了，慢慢恢复。
完颜亮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想贤妃的事。
孩子生出来怎么验呢？
滴血验亲？
可是有大夫说那个并不准，事关皇嗣，可不能大意。
他决定明天去问问萧裕。
”他的家乡似乎有很多厉害的人，也许知道怎么做。”完颜亮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