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金兀术就去向皇后辞行,他把昨天萧裕跟他说的话,详细地转达给了皇后。
皇后此时也拿不定主意,看金兀术的意思是要把完颜希尹给除了,可他毕竟是开国老臣,就这样草草地杀了他,也许会使朝局不安。
她安慰了金兀术几句,就他遣走了。
此事有些蹊跷,她决定和皇上商量一下。
“远黛是怎么跟你说的。”皇上问。
“她说江来曾派老头去查那批兵器的下落,也没查出来个究竟。”
“你怎么看?”
“我觉得就这样匆忙做定论不太好,此事有些蹊跷,不如再查查,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
“再查查?我看不用再查了,就算这次查出来,他俩之间还是会争个你死我亡,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那才是真正地把朝局给搅乱了。完颜希尹不是先陷害完颜宗弼的么,而且是他勾结义军,还有可能私造兵器。完颜宗弼在外打仗,他完颜希尹在干什么?就知道勾心斗角!先不说完颜宗弼打了几次败仗,那中原也是在他手里得来的。怎么都是有功之臣!”皇上气愤地说道。
“去把完颜宗弼叫回来!”他下令。
于是,完颜宗弼诛杀了完颜希尹。
消息传来,风音开心坏了。
萧裕知道,完颜希尹和金兀术斗争会引起朝局震荡只是皇上杀他的原因之一。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皇上的面子,皇上为他心目中的功臣设了饯行宴,然后完颜希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人不是功臣,那不是当场打皇上的脸么。
所以,完颜希尹纯粹是死于话多。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地轻松了。
到了晚上,风音说她想让萧裕陪她去燕京城内转转。
萧裕答应了,他想看看自己家乡八百八十一年前的样子。
和21世纪北京城的布局自然是极为不同的,他并没有找到自己的家。
燕京城内明灯错落,处处火树银花,将城内照耀得如白日一般;市场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家家户户都存满了绫罗绸缎;高楼内外到处可见明艳靓丽的女子,风音那清冷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车马在抢道争先,从道旁的柳树行中奔驰而过,差点撞到她,江来把她扶了起来。风音起身时,身上澹澹的香味和乌黑飘逸的发丝,让他有些失神。
他在现代社会从未谈过恋爱,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还觉得有些新奇。
他曾听人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话,看到她就会心动。
可他没有心动,他失神了,就像第一次遇见她那样。
他看着风音,似乎比以前开朗了很多,一会儿猜猜谜语,一会儿看看胭脂,一会儿又逗逗小兔。
完颜希尹死后,在萧裕的影响下,她对女真人的恨意少了很多。
不知不觉他被一把笛子吸引了。
萧裕觉得稀奇,这笛子并不是用竹子制成的,他从未见过,因此请教了卖笛子的老板。
那老板告诉他这青笛是用绍兴府越窑的青瓷制成。
萧裕知道大名鼎鼎的景德镇,却没听说过越瓷,就又多嘴问了一句,这才知道现在名闻天下的景德镇青瓷,其实是发源于绍兴的。在会稽(今上虞上浦镇),有一口塘叫江西塘,景德镇烧窑的人要专门到这塘里带一杯土回去供着,以保佑烧窑时不出次品。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就是唐朝诗人赞美越窑青瓷的诗句。”风音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拿着一把青笛暗自神伤。
他知道风音是想家了。
他也想家了。
“走,咱们去那边,我为你吹奏一曲。”萧裕带着风音走到了湖边。
这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只有他和风音两个人坐在岸边。
微风习习,岸上的柳枝随风摇曳,湖面上还有几个船舫的灯亮着,远远地能看到人影。
萧裕闭着眼轻轻地吹着,青笛的音色与普通笛子不同,除了浑厚柔和,清新圆润,更多了分悠扬。
风音托着脸看着湖面,静静地听着。光透过柳叶洒下来,斑驳的影子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几分寂寥。
风音一转头看到了这副景象,不知为何,她竟不由自主地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萧裕先愣了一下,然后将风音搂在怀里,深情地吻着。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那确实很美好。
夜深了,摆小摊和湖中船舫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走了。
他们正要往回走。
湖中船舫上的一个小厮把他们叫住了
“公子留步。”说着便两步并做三步从船头走到他们面前。
“公子刚才所吹曲子甚为特别,我家主子有意邀您上船共同探讨音律。”萧裕看了一眼那船舫,灭了的灯又亮了起来。
“我们主子说,公子若有急事,便去吧,日后再来请教。”
“不碍事,那走吧。”
他心想既然来了这里,总要留下些什么。
他牵着风音一起走上船。
只见里面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头戴青罗垂脚襥头,且在其顶部穿着一颗顶珠作为装饰;身穿黑色上下衣相连的内衬,外着紫色的散搭花罗穿袍;腰上佩御仙带和金鱼;脚下的靴子是双层底,黑罗面子,白绫亲里,靴靿口沿边附缝有一条锦圈带。
俨然一副高门贵子的模样。剑眉星目,高挺的鼻子带有几分倨傲之意,薄薄的嘴唇略带几分疏离。
那男子请他们坐下,又看了看他和风音牵着的手。
“公子刚才的曲子很是特别。同一旋律以不同的高度在各声部先后出现,造成此起彼落连续不断的模彷;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直到最后……最后的一个小结,最后的一个音,它们会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一如人世间至死不渝的爱情,相爱的两人生死相随,缠绵至极。”
萧裕和风音相视一笑。
“公子高见,此曲名为‘卡农’。但却不单单是一首曲子,而是一种音乐谱曲技法,正如您刚才所说的那样同一旋律以不同的高度在各声部先后出现。在下刚才所吹奏的只是最简单的一种,根据各声部高度不同的音程差,吹奏者可以自由发挥,千变万化。”
“原来如此。与诗词的词牌名类似,都有固定的格式与声律,决定词的节奏与音律。我竟没想到。”
“您真是才思敏捷。”萧裕赞叹,能把词牌名和‘卡农’联系起来,连他也没想到。
“敢问阁下大名,日后只怕是还有要叨扰阁下的地方。”完颜亮问。
“如果你吃到一个鸡蛋,觉得好吃,你又何必去认识下蛋的母鸡呢?”萧裕笑着说。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君子之交澹如水。那我也不勉强了。”说着就让身边的小厮拿来一对信鸽。
“传信总行吧。”
“哈哈,这是最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