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扫过众人,冷声一声道:“诸位为何不言语?”
熊鸿志拔出腰间佩剑,往前跨出几步,怒道:“今晚的事,谁若敢不答应,便不能活着走出这道门!”
大臣们听到熊鸿志的话,都吓得一哆嗦。
几个胆子小些的,就恭敬行礼道:“我等愿听丞相。”
熊鸿志便大踏步走到那不说话的几人面前,喝道:“你们几位怎么说?”
那几人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刀剑,能怎么说呢?
只能道:“愿听丞相吩咐。”
熊鸿志就这般提着剑,从头问到尾,眼见只有最后四五个人还没出声了,他走过去,喝道:“只剩你们几位了。”
他这一问,除了一人,其余人都拜服在地道:“愿听丞相吩咐。”
熊鸿志看着那独独站着的一人,冷声道:“你是何人,官居何职?”
那人站直了身子,朗声道:“下官是儋州刺史长史曲明远。”
熊鸿志听了,笑道:“我当是谁,原来只是小州长史。儋州?哦,是那个刺史去世,还没来得及委派新刺史的儋州是不是?怪不得你这等小吏也能混进来。”
说到这里,熊鸿志转头对苏离道:“苏丞相,此人不过是刺史府的长史,原不配出现在今日的宴席上。”
原来苏离只吩咐邀请各地方进京贺寿的官员。
儋州没了刺史,便有刺史府的长史代理刺史,故此曲明远便来到了京城,阴差阳错地受邀进了今日的宴会。
对于熊鸿志说的,要把曲明远赶出去,显然是不行的。
今晚的事情是不能外传的。
苏离暗想,回头定要责备那不上心的管家,一边走到曲明远身前,问道:“你叫曲明远,在儋州多少年了?”
曲明远恭敬回道:“下官在儋州十七年了,十年通判,五年知县,两年长史。”
苏离捻须笑道:“哦,倒是个干吏。”
夸赞完,苏离话锋一转,道:“今晚的事,你不赞同?”
曲明远摇了摇头道:“此乃是皇家的事,怎么能由我们臣子们决定?如此与反贼何异?”
苏离不悦道:“曲长史此言错了,我们正是为了大夏国的天下安定,今日才把众人聚在此处。如今天子不省人事,我身为丞相,若是不挺身而出,天下岂不落到了奸佞小人的手里?”
苏离叹道:“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对得起手里的俸禄?”
曲明远摇头道:“丞相这话又错了。且不说陛下现今只是昏迷不醒,即便陛下真的仙去了,我们也该在朝堂上公公正正地讨论继嗣的大事,而不是如今晚这般,在相府一禺,犹如鼠虫一般,罔谈废立。”
他这句话等于是把在场的人都骂成了鼠虫。
那些本就觉得理亏的大臣都低下头,不敢看曲明远。
而薛青雁和张垚硬等人却都站了起来,喝道:“大胆!”
苏离听了曲明远的话,也是勃然大怒,道:“曲长史此言是当真不把本相看在眼里了。”
曲明远昂首道:“我是大夏的臣子,眼中只有唐氏,只有陛下。”
熊鸿志一挥手中长剑,架在曲明远脖子上,对苏离道:“丞相,这等人与他废什么口舌?让下官把他押出去,一剑杀了喂狗!”
其余大臣听了这话,都有些着急。
有些大臣大着胆子道:“丞相,万不可闹出人命啊。”
有的劝道:“这位曲长史恐怕是没有来过京城,一时昏了头,请丞相饶了他这一次吧。”
也有人劝曲明远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都知道曲长史是忠臣,丞相今日也是为了朝廷,为了陛下,大家何不客客气气的?”
苏离本来真是要杀了曲明远的,可是见这么多人出来劝阻,他便有些犹豫了。
如果此刻杀了曲明远,当然可以震慑住其他人,可是这样也可能导致其他人对自己心怀恐惧,而投靠慕容云那一边。
就在苏离思考要不要杀曲明远时,熊鸿志一迭声地催促道:“丞相,请您下令。”
其他大臣则都缩着脖子劝道:“丞相饶了他吧。”
苏离衡量再三,对熊鸿志道:“这次就饶了他吧,他一介小吏,恐不知朝廷内情。误解了本相也是能够理解的。”
听到苏离这句话,其他大臣都露出笑来,恭维道:“丞相大人有大量。”
又有人让曲明远向苏离谢恩,曲明远只低着头,不说话。
苏离不想看到这人,对外面喊一声“来人”。
便有两个大汉推门进来了。
苏离指了指曲明远道:“把此人押入后面,好生看管,不要怠慢。”
那二人躬身应了,对曲明远道:“大人请吧。”
曲明远犹豫再三,还是长叹一声道:“我终不为忠臣也。”
等曲明远走了,众人也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在曲明远被押走后,熊鸿志不耐烦地问道:“还有谁想和这位长史一起离开的?”
众大臣都低下头来,不说话。
苏离这时出来唱白脸,笑道:“熊刺史,收起剑来吧。诸位大人莫慌,熊刺史只是脾气有些急,不过是吓唬你们罢了。”
这些大臣们心想,这哪里是吓唬,他刚才分明是真的想杀了曲明远。
这时苏离回到上首,笑道:“既然诸位都同意,以奉义王幼孙继承大统,便在此诏书上签上名字。明日我们入宫,到陛下面前,请陛下定夺此事。”
众人心里都清楚,皇帝这个时候正不省人事,说什么由陛下定夺,实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闹了刚才那么一出这些大臣哪里还敢反抗,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到了那道诏书上。
众人写完之后,苏离看了看,满意地收了起来,又拍了拍手道:“进来。”
之前退出去的奴仆侍女们,又捧着新鲜的菜蔬果盘各色珍馐走了进来。
他们一面替换刚才冷掉的饭菜,一面伺候诸位大人饮酒。
刚才的美人舞女们又重回中间,开始翩翩起舞了。
刚才的一切像是没有发生的一样。
直到宴会将要终结时,忽然一个仆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禀道:“丞相,刚才的长史在房中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