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瑾瑜宁肯将女儿送给做出禽兽行为的魏羡,却就是不给秦怀明机会,哪怕他是如此优秀、如此努力,原因无他,他没有显赫家世,亦无万贯家财,他不是豪门贵族,更不是权贵资*本主义。他只是一介书生,一任地方小吏。
时代在进步,阶级的鸿沟却从来没有填平,甚至越来越大。在他们村子,哪怕是小县城,在新安市做正处级干部,是相当光耀门楣的事情,此前他以副处身份回到老家,副县长都出面请他们全家吃了顿饭。当然,其主要目的是希望拉来新安的投资和扶贫项目。
可在这里,在权贵和资本面前,他不过是个蝼蚁。
这就是寒门吧。他感到一种被蔑视的无力感,内心深处却又涌动着愤恨和不甘。
同时,他所担心的、竭力避免的感情旋涡,兜兜转转之后还是席卷了他,将他拖入复杂而浑浊的泥潭,不可自拔。
怕什么来什么。
没想到,想要一份简单而持久的爱情,竟是如此艰难。王熙媛、费文丽、叶婉丽,带给他的更多是烦恼和痛苦。当然,他自己也有责任。
如今的颜可卿呢?刚开始不到三天,麻烦就来了,痛苦也随之降临。
他想起王菲的《暗涌》: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什么,我都有预感……
不过,转念一想,法国人不是天天将那句“这就是生活”挂在嘴边吗?所以他们乐观,他们浪漫。这就是人生,没什么好挑剔的,张开双臂勇敢地迎接吧!
颜可卿从他神态里判断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看他眉头紧锁,预感大事不妙,心中有些绝望,甚至无计可施,难道就这样分手了?永远失去了他?才刚刚确定恋爱关系三天呀。她不甘心,不想放弃,也绝不会放弃。她骨子里的倔强,注定让她在面对困难时勇往直前。
秦怀明轻轻瞥了一眼她,报以微笑,然后扬长而去。
颜瑾瑜望着他的背影怔了片刻,这才拿起笔记本,打开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工整而瘦长的字。
那是用水笔写出来的瘦金体,漂亮秀气却又铿锵有骨气。
可颜瑾瑜不懂得欣赏,也不愿意欣赏,而是气得脑袋都要炸了,啪地将本子狠狠摔到了桌子上,笔记本翻了个,掉在地上,她低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颜可卿有些震惊,妈妈不应该是高兴才对吗?于是,她颤抖着手捡起笔记本,刚看了一眼,就被颜瑾瑜夺过笔记本,狠狠扔到了外面。
然而,颜可卿看清了那行字,她浑身颤抖,泪如雨下,跑过去,捡起那个笔记本,撕掉那页纸,看了又看,泪水啪啪滴在上面,浸湿了几个字。
上面写着:我爱颜可卿,至死不渝!落款是秦怀明,日期是2008年1月19日。
颜可卿立即用手揩去纸上的泪水,仔细叠起来,揣进了衣兜,她用这个举动无声地反抗着母亲的暴行。
颜瑾瑜气得浑身颤抖,回头看到店主夫妇正伸长脖子看热闹,便忍了下来,起身走到颜可卿身边,冷声道:“走,回酒店!”
颜可卿昂起头,将秀发撩到耳后,露出骄傲的美丽的脸庞,此刻的她无比激动、无比自豪、无比痛快。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量!
她迈开步子,跟着母亲身后,离开了这家烧烤档,刚转入街上,秦怀明却又回来了。
他站在她们必经之路的路牙上,静静等着她们。
两人皆是一怔,颜可卿看他落寞的样子好可怜,十分心疼,好想冲过去抱住他,悄悄告诉他:我也爱你,至死不渝。可被颜瑾瑜一把拽到了身后,护着她往前走。
距离只有数米时,秦怀明跳下路牙,面露微笑,不言不语,看上去潇洒而轻松。
“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干嘛?”颜瑾瑜冷笑道。
“阿姨虽然欺我,可作为男人,我不能让女人受欺。”
颜瑾瑜母女又是一怔,这话是何意?
秦怀明努了努嘴道:“看前面,有几个醉酒的流氓等着美女经过,我没猜错的话,两位应该是东山市最漂亮的美女,太惹眼了。所以,我回来护送你们过去。”
果然,就在前面不远处,道路两旁或蹲或站有四五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有的腆着大肚子,有的干瘦如柴,有的抽着烟,有的在唱歌,都是一副醉酒的状态。
颜瑾瑜和颜可卿心里都为之一紧,又都不由地望了一眼秦怀明,经过刚才丈母娘的暴击,他并没有变得消沉,而是显得自信,乃至超脱。
颜可卿心在滴血,他不应该是很痛苦很难过才对吗?怎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难道他想通了,放弃我了?越想越害怕,越难受。又一想,不会啊,他在母亲的淫威下都写了惊天动地的那九个字。那么,就说明他真的是有豹子头林冲的血性,被激发出来,然后藐视一切,不惧风雨,这是真男人!
爱情这种东西真是神奇,8月6日在球场,她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是这样的人,是对的人,经历这么多风雨,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更没有爱错。
据说,一见钟情是有科学依据的,内侧前额叶皮层可以判断对方是不是理想伴侣。科学家还发现人类通过嗅觉、味觉、视觉、触觉和听觉找到与自身的基因互补的、匹配的人。
此刻,那几个流氓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呼哨吹起来,欢呼叫起来,目光色起来,然后向他们慢慢晃荡过来。
此时已是凌晨十二半,由于生意萧条,不少大排档已经收档走人,继续营业的也没什么客人,所以整条长街空空荡荡。
秦怀明警惕地望着那几个人,沉声道:“你们靠近我一点。”
颜瑾瑜很冷静,命道:“可卿,报警。”
秦怀明笑道:“我刚才报了。派出所打回来说没有动手就不要乱报警,等打起来了再报。所以,眼下只能自救了。”他咬了咬牙,反正今晚憋着一股火,畅快淋漓地打一架,就当是发泄发泄。
说着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块七八厘米长短的板砖,悄悄递到颜瑾瑜手边,不容置疑道:“拿着,防身。”
颜瑾瑜愣了一下,接住,目露凶光,盯着秦怀明的头看。
秦怀明笑了笑道:“阿姨是不是特别想在我的头上留个记号?”
颜瑾瑜嗯了一声。
“先忍忍吧,省点劲儿打坏人。”
颜瑾瑜冷笑一声将板砖藏到了身后。
而颜可卿可怜巴巴地拽了拽秦怀明的衣襟小声道:“我的呢?”
秦怀明回身深情地望了她一眼,笑道:“你跟紧妈妈就好了,一旦打起来,赶紧躲闪,听到没?”
“嗯。”颜可卿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有些紧张,可她看到秦怀明那么淡定而勇敢,又感到庆幸。有他在,她拥有了一直最缺少的男人所带来的安全感。
秦怀明脱掉了羊绒大衣,颜可卿乖巧地伸手接住。他现在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和衬衣,能够将速度提高一秒以上。
颜瑾瑜余光看到两人是如此默契,心里很不是滋味,感叹一不留神,颜可卿就成了秦怀明的猎物,仿佛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些年就是等他过来围猎一样。
思忖间,四个流氓已经围拢了过来,第五个喝得太多,蹲在路边对着下水道,呕吐不止。
他们醉意十足,满脸淫荡之色,色眯眯打量着颜瑾瑜母女,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兴奋无比,嘴里的话也是污浊不堪。他们在用粤语交谈,秦怀明虽然说不了几句,但听得懂,听得他火冒三丈,然而尚未到出击的时机,他暂时忍着,并快速计算着四个人的方位以及相互之间的距离。
四个人站位是梯形,相互照应的话耗时最久。
“喂,靓女,双胞胎姐妹啊,真特么的漂亮。陪我们兄弟喝几杯,晚上再玩玩,ok?”为首的中年男子,喝得面目通红,一边说一边走过来。
他走过来后,身后那三个人的站位就形成了大钝角三角形。
秦怀明陪笑道:“去哪里喝?”
男子一听乐了,这么配合?遂放松了警惕,可刚走近秦怀明,距离一米左右,秦怀明忽然出手,一个板砖拍到了他的脑袋上,那人喝了酒,反应比较慢,哎呀一声,摔倒在地,头破血流,加上醉醺醺的一时爬不起来,刚爬起来,秦怀明一脚踢中其下巴,翻倒在地,牙齿磕到嘴巴,血流不止。
打架的第一诀窍,永远是先下手为强。
剩下那三个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晚了。秦怀明的运动天赋展露无遗,爆发力是相当惊人,先是一个箭步蹿出数米,用时不到一秒,人到板砖到,大钝角左边那个醉汉被秦怀明一脚踹飞,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然后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接着是第三个被秦怀明的板砖干翻在地,打中了脸,肿成了红面包,眼睛本来就小,此刻被挤压得已经找不到了。
前面三人被放倒,给了第四个人的反应时间,他嘴里骂了一句国骂,从背后扑向秦怀明,秦怀明躲闪不及,被他拦腰抱住,这人劲儿挺大,还不停地捶打他的肋部,生疼无比。
秦怀明甩不开,扭着身子,抡起板砖一顿乱打,终于将他打趴下了,可他死死抱住他的腿,用力一拽,秦怀明站立不稳,扑通一下,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