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1办公室距离八楼大会议室不过50多米的距离，章友谅趁机溜进卫生间，拨打邱彪的电话，可无人接听，再打邱天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他拨通邱彪马仔的电话，马仔倒是接听了，可表示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们。

章友谅隐隐感到不妙，小心脏砰砰狂跳。他不得不收起手机，硬着头皮，进入八楼大会议室，将秦怀明请了出来，两人一起回到801。

秦怀明心情一直是有些忐忑的，他联想到了周六晚上那个神秘人，越发怀疑，正是神秘人潜入801内，用特殊手段打开套间的门，窥知了柳慕白的秘密，然后举报给市纪委。

那里面的礼品礼金和现金加起来超过百万，如果判定受贿罪，柳慕白是要坐牢的。如此，林兴霸必然会上位党工委书记，那就更是一手遮天了。而自己也会过得异常艰难，很可能被扫地出门，回到区里一个不痛不痒的部门。

关键是，区委书记交代给自己的“尖刀”任务就失败了。

秦怀明怀着复杂的心情进入里间办公室，稍作寒暄，便在角落处坐了下来，暗暗将众人脸上的表情观察了一遍，心里忽然就有谱了。

尤其是与柳慕白四目相对时，后者展露出的是掌局者的运筹帷幄和胜利者的从容镇定。

而魏羡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则燃烧着嫉妒和仇恨。秦怀明英俊的外表和优雅从容的气度，令他望尘莫及，也越发产生巨大的危机感，颜可卿真的可能要被他给抢走了。所以，他暗暗发誓，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哪怕不惜搞掉他。

秦怀明似乎窥到了他的内心活动，望着他微微笑着，仿佛在说：颜可卿是我的，你已经出局了。

魏羡暗暗咬着牙，大拇指狠狠按压其他手指，发出咔咔的声音。

这时，杨风帆环顾众人道：“大家都到齐了，我来说一下情况吧。”

众人都没有说话，望着他听他讲。

杨风帆继续道：“邱天和邱彪因涉嫌行贿罪已经被控制了起来，我们今天来，一是还柳书记清白，二是请街道办配合，调取监控；再有就是，两人曾送过秦书记40万，被秦书记退回去了，当时区纪委也对两人进行了谈话提醒、教育训诫，希望他痛改前非，秦书记还帮他们求情，希望给他们一次机会，没想到这两兄弟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对党不忠诚对组织不老实，刚跟我们表过态，结果第二天就向柳书记行贿。他们认为对秦怀明同志投资失败，便换了目标，大胆嚣张，性质恶劣，区纪委经过研究，建议严惩。”

张文听后面无表情，半天才叹道：“既然是这样，我看，市里的这个投诉件现在就可以结案了。”

魏羡不甘心道：“张处，这……”

张文幽幽瞅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不悦，转头向柳慕白道：“柳书记，抱歉哈，刚才我们也是按章办事，很高兴柳书记是清白的，说明我们的干部经得起检验。那么，既然事情已经澄清，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说完，又转向杨风帆道，“后续的处理，就有劳区纪委了。”

柳慕白忙道：“哪里，哪里，感谢张处亲自来指导，也辛苦你们了。”

杨风帆道：“张处放心，我们会严格按照党纪政纪，妥善处理好。”

张文点点头，站起身，与柳慕白、秦怀明和杨风帆一一握手，唯独没有跟章友谅握，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故意漏掉。总之，市纪委的三个干部转眼间就离开了。

乘梯的时候，魏羡的脸一直是绿的，与电梯间的生态文明公益广告绿色背景，相映成趣。

秦怀明腹诽：魏羡啊，你就缺个绿帽子。

秦怀明和章友谅代表街道领导一直将市纪委的人送到了车上，张文走的时候向他们礼貌地挥了挥手，而坐在副驾驶室的魏羡，偷偷朝秦怀明伸了个中指。

秦怀明冷冷一笑，暗暗吐槽了一句：果然幼稚。看来，颜可卿对他的评价很中肯。

此时的章友谅内心则一片灰暗，黑着脸与秦怀明一起乘电梯，电梯里就他们两人。

“章书记，邱彪、邱天被查，我们街道的党纪案件今年就完成任务了吧？”秦怀明笑着问道。每年区纪委给各街道都下达有案件任务，龙翔街道尚未完成，因为温青山等人的案件是区纪委办理的，不算街道自己立案的案件。

章友谅脸一阵紫一阵白，敷衍道：“是，完成了。”

电梯在八楼停住，两人走出电梯间，章友谅转右向会议室走去。

秦怀明喊住他道：“章书记，区纪委的杨书记在，你不陪一陪？”

章友谅摆摆手，讪笑道：“不，不用了。”说完，灰溜溜地快步向会议室方向走去。

走到会议室门口，推门进去了。

秦怀明也跟着他进入会议室，刚坐下几分钟，柳慕白推门而入，重新坐在了主位上。

众人看到他回来，表情十分复杂，有震惊的，有狐疑的，有喜悦的，有不甘的……林兴霸早得到了消息，脸色铁青，不顾禁止在办公场所吸烟的禁令，肆无忌惮地抽起了烟。

柳慕白摁亮话筒，说道：“想必大家都很关心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就不顾有关纪律要求吧，破天荒地给大家说说，不过点到为止，你们明白就好了。”他顿了一下，喝口茶，制造出悬疑和紧张的气氛，然后继续道，“有人向市纪委举报我收受贿赂，结果呢，事实证明，我是清白的。说明一个道理，只要你自身正，不怕别人背后放黑枪。”说着停了下来，目光扫向林兴霸、章友谅和钟新华，又道，“同志们，警钟长鸣啊，温青山事件历历在目，言犹在耳。作为党员干部，我们千万要管好自己，管好身边人，不能再重蹈温青山之流的覆辙，好好做官，好好做人，为龙翔的腾飞做出自己的绵薄之力吧。”

他的这些话，是故意针对林兴霸的，令后者听着心中憋闷，恨不能上去跟柳慕白打一架。他终究是忍住了。他没想到柳慕白竟然狡猾到了如此程度，想要通过违法违纪方面搞倒他并不容易。

不过，林兴霸的失落失望情绪很快就散去了，他内心重新凝聚出强大的复仇力量，心道：从我嘴里拿走了肥肉吃，早晚会让你全部吐出来！他还在耿耿于怀稻香河雨污分流工程分段招标的事情，因为此事他被上面领导骂得狗血淋头。

会后，柳慕白照例是将秦怀明叫到办公室商讨。

“怀明你看到没，林兴霸竟然算计到了我的头上。”柳慕白依旧慈祥和蔼，语态平和，“派人撬开我的小套间，十分嚣张啊。不过，要感谢你的提醒，我及时请区纪委的同志来，秘密运走了财物，让他们扑了空，又狠狠吃了个闭门羹，哈哈哈……”

说完他哈哈笑了起来。

“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宫建平来红桥派出所做所长，就是他们将要反攻的信号。”秦怀明思忖道，“老板，还是要小心啊，小心驶得万年船。”

柳慕白道：“这个是自然。打铁尚需自身硬，我们行得稳立得正就不怕。”

“老板，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将赃款捐赠出去也不妥的？”秦怀明好奇地问道。

“还不是你那件事提醒了我呀。”柳慕白说完呵呵笑着，开始了他对肚腩的抚摸。

秦怀明颔首。他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劲儿，柳慕白告诉自己他有金库，但是这一连串的处理，迅速而精妙，却并没有告诉自己。

如此看来，柳慕白对自己并没有推心置腹，而且总是会留一手。这才是个高段位的官场老油子。林兴霸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经过这件事，秦怀明越来越感到柳慕白的复杂，城府太深了。

是时候，好好理一理自己与柳慕白的关系了。

***

当天中午，回到区委的杨风帆第一时间进入区纪委书记江居上的办公室，汇报关于邱天、邱彪的调查情况。

“书记，根据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情况，邱天、邱彪为了继续当选，不光给秦怀明送过40万，林兴霸、柳慕白都送了。不过，给林兴霸的是当面送的，林兴霸没有收，柳慕白上缴了。秦怀明那一笔，最特殊，他说服两人将钱捐入了慈善账户，救助一个得了怪病的小女孩。”杨风帆汇报道。

江居上面色沉静如水，心道这个秦怀明果然是与众不同，问道：“别的问题线索呢？”

“邱天的问题不大，逢年过节用公款给领导送些购物卡之类，通过项目套取财政资金，用于购买高档烟酒、礼品，贪图奢靡享受，其他方面，暂未发现经济问题或作风问题。”杨风帆道，“邱彪问题比较严重，他和工业园的老板们走得很近，在园区租金、土地买卖上问题颇多，尤其是，四年前将甜坑村一块35亩的地卖给了李庚尧，价格远低于市场价，村民为此多次投诉，我怀疑其中存在不正当交易。前不久，李庚尧的那个楼盘已经开始动工了。其他方面暂未发现问题，哦，对了，他也经常送购物卡、烟酒什么的，不过林兴霸从来不收。”

江居上低头思索了一阵，缓缓抬头，望着杨风帆，目光如炬，叹道：“李庚尧的事先不要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