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热烈地互相碰杯，满杯畅饮入怀。

邱铭一口干完，抹了一下嘴巴，站起身道：“领导，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打酱油的，要来这50万吨水，我没出上力。那晚，我喝了半斤就倒了，剩下秦书记一个人跟五个酒量都在一两斤的领导喝。后来我才知道，省厅的人要求秦书记喝一两茅台酒，给三万吨水。

结果，秦书记连续喝了12杯小扎壶。后来，省厅领导实在看不下去，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当场拍板给50万吨。在此之前，秦书记已经喝了一斤多。结果，送走领导后，他就胃出血了，他还坚持回到酒店，说睡一觉就好了，可是在酒店他第二次吐出了血，我和司机硬是把他拉到了医院，幸好不是特别严重，打了一夜吊针，第二天就出院了。这50万吨水是秦书记用命拼下来的呀。”

颜可卿补充道：“秦书记不光用命，还用真诚打动了省厅领导。我看他要喝坏身子，就用茅台年份酒瓶装了水，要偷偷换成水给他喝，他果断拒绝了，也幸亏他没有听我的，因为省厅的领导后面看出来了。”

“好样的！”封国良动情地鼓掌，柳慕白鼓掌，众人都跟着鼓掌。

林兴霸鼓得兴趣索然。

“抓工作，就要有这种拼命三郎的作风！省厅对你这个基层干部评价甚高啊！”封国良此话一出，刚刚说基层干部上不了台面的区长被打脸，尴尬地讪笑着。

封国良再次举杯，招呼道：”来，致敬秦怀明同志，致敬龙翔街道的干部们！”

众人举杯再饮。

几杯酒后，封国良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大家知道，他要讲话了。

“今天，我有个不情之请。”封国良望向秦怀明道，“甜坑村30万吨就绰绰有余了，可全市都缺水，深湾区也一直在要水喝，不多不少，20万吨足够。所以，秦书记，你同意匀出20万吨给深湾区吗？”

区长微微一笑道：“常委，省里批下来的水是给新安市的，您是市委领导，自行调配即可，不用征求我们的意见。”

封国良张手制止道：“不，这是秦怀明拿命换来的，必须征求他的意见。”

柳慕白温和笑着，望着秦怀明微微颔首。他在向后者传递意图，一定要答应啊。本来他不需要提示的，可他就是不放心，因为他太了解秦怀明了，活生生一个豹子头林冲，看上去清冷隐忍，一旦狠起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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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怀明听到封国良的话，心里一惊，怎么又出了这么一个幺蛾子？这明明是劫贫济富啊！答应吧，自己觉得太亏了，30万吨能解决当下的困难，可是10年后人口和产业持续增加，用水量也会增加，到时候30万吨就不够用了。

而且，龙翔街道其他有些也缺水，这多出的20万可以匀到缺水的地方，他甚至有个更大胆更超前的想法，甜坑村的旧工业园要升级改造，可以到深湾区把大公司引过来，到时候，这自来水就是重要的筹码。

如果给了出去，以后甜坑村再缺水，不可能再像这一次拿命换水了，省厅也不可能第二次开绿灯。这50万吨水，不仅是为当下龙翔人的福利，更是为龙翔后人留下的宝贵遗产。

然而，如果不答应呢？那可是市委常委的要求，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在这种场合提出来，表面上是征求他的意见，实则是命令，封国良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况且，市委主要领导都住在深湾区，那里有很多家全球五百强企业，高端人群聚集，服务好这些人也是市委的战略部署。

秦怀明望向区长，区长面色淡定，他压根儿不会想到秦怀明会拒绝；他又看向柳慕白，后者也再次向他微微颔首；他又转头看向邱铭，邱铭咬着牙，没有表态，顿了一会儿道：“秦书记，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甜坑村都支持。”可是他眼神里划过一丝不甘，甜坑村为了新安的发展牺牲了太多，也滞后了太多，该自私一回了。

秦怀明望向颜可卿，她水茫茫的桃花眸里柔情似水却又坚定如铁，两人心有灵犀，想到了一处。她一度希望秦怀明像所有下级领导一样，点头哈腰地答应，送市委一份大礼，讨得领导欢心，也是一份响当当的投名状，从此为他平步青云铺平道路，可那样不就是一个庸官了吗？那还是自己仰慕迷恋的秦怀明吗？

于是，此刻，她又多么希望他做出跟别人不一样的选择，不畏权势，不怕牺牲的选择！然后惊呆所有人！

秦怀明的目光重新移回到封国良脸上，缓缓而坚定地说道：“对不起，常委，这是甜坑村的命根子，也是龙翔街道的命根子，现在它属于龙翔人民，我无权把它匀给别人。况且，十年八年后，50万吨可能都不够用，而深湾区实力那么强，应该很快就有其他办法，比如净化海水或者从莞城买水等等……请领导理解。”

他想说，给深湾区匀20万吨就是劫贫济富，但忍住没继续说下去。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封国良也是微微一怔，暗暗咬了咬牙，心里骂道：特么的不识好歹！嘴里却笑道：“好样的！为民请命，令人敬佩，我很欣赏你，这50万吨都给你们！来，喝酒。”

其实，他刚刚问了省厅，能不能匀出一部分，省厅明确表态，这50万吨水怎么处理，要由秦怀明来安排，所以他不得不征求秦怀明的意见。他以为对方巴不得拿20万吨水来讨好上级，换取美好前程，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柳慕白手下的这个秦琼，看来要脱离掌控了。

而柳慕白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秦怀明，眉宇之间满是失望和幽怨。

有人震惊，有人愤怒，有人看笑话，有人则感到悲壮。

封国良哈哈笑着，站起身，举起了杯子，众人也都忙站起身，一起举杯，他高声道：“来吧，为甜坑村解决了十几年的历史遗留问题，为龙翔有秦怀明这么一位父母官而干杯！”

秦怀明喝下这杯酒，有些甜美，又有些苦涩。

无论怎样，他不后悔拒绝以至于得罪市委领导封国良。

喝完这一杯，秦怀明识趣地叫上颜可卿、邱铭一起离开了及第房，他们三个坐在那里，导致有些拥挤，而且街道层面已经有柳慕白和林兴霸。最主要的是，拒绝了封国良，在那里是如坐针毡。

三人回到外包间，秦怀明在宋卫国旁边坐下，颜可卿在秦怀明下首落座。邱铭则挤到了蒋来旁边。

宋卫国望着这对“狗男女”，笑道：“你俩这么快就完事了？”

秦怀明看了看手表道：“好歹也有25分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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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卫国贪婪地望了一眼双颊绯红的颜可卿，叹了口气，转而振奋道：“秦书记，刚才区长怎么说的？”

赖泽忠眯着眼睛开玩笑道：“对了，咱这稻香山上有荆树的，需要的话，可以叫人去搞几条。”

“不用负荆请罪了。”秦怀明道，“我把市领导都得罪了。”

廖紫梅看不下去了，笑道：“赖委员，荆条你可以拿回家用，以免鞭长莫及。”她一出口就石破天惊，S*M都整出来了，看来今天没少喝酒。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还吹起了口哨，都等着赖泽忠怎么接。

赖泽忠愣愣看着廖紫梅，一时语塞了。

“别吵。”宋卫国张手示意大家安静，转头问秦怀明道：“秦书记刚才说什么？区长的处罚还不够，你又惹恼了市领导？”

他们都以为刚才秦怀明进去，因为自来水问题没有解决，一定是背锅挨训了。

赖泽忠终于不再愣神，脸上重新绽放放肆的笑容。

“是啊。”秦怀明蹙额叹道：“把市里得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