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鲜楼?”
叶朝歌果然收回了落在刘嬷嬷身上的注意力。
见此,青岚和刘嬷嬷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刘嬷嬷,在这寒风阵阵的初冬里,生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据南风侍卫所言,醉鲜楼乃是上京前些时候新开张的酒楼,以野味闻名,殿下邀您过去尝尝鲜。”
叶朝歌皱了皱眉。
说到野味,自然想到了之前炎炎夏日,那晚的湖心亭。
不过隔了一个秋季,却犹如恍若隔世般。
“小姐,奴婢该如何回复南风侍卫?”久未得到回应,青岚小声询问。
叶朝歌回神,沉默片刻,“更衣吧。”
他帮了外祖,于情于理,都该前去与他说一声谢谢。
半个时辰后。
叶朝歌带着红梅和红尘出门,直到见不到人影,刘嬷嬷便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嬷嬷?”
青岚和青茗吓了一跳,纷纷上前把人扶起来。
刘嬷嬷靠在她二人身上,呢喃道:“感觉,瞒不了小姐多久了……”
目睹方才一幕的青岚默然。
许久,轻声道:“小姐那般聪明,瞒着也只是一时。”
刘嬷嬷苦笑一声,“是啊,小姐太聪明了。”
不但聪明,且还比任何人都敏感。
她不过晃了一下神,便被小姐看出了端倪。
“嬷嬷,不若告诉小姐吧,小姐早晚会知道的,而且,小姐知道了,我们也好早作对策。”青岚提议道。
明知瞒不过,继续强行瞒下去,也是徒劳,倒不如坦白。
一来,早作应对,二来,她们也不用胆战心惊。
刘嬷嬷无言,她何尝不知坦白是最好的选择,可只要一想到小姐的头疾……
“瞒一日是一日……吧!”
……
标识着叶府的朱色华盖马车,停在醉鲜楼门口。
叶朝歌身着象牙白色的流彩飞花暗纹披风,脖间绕了一圈白色毛领,映衬着她的小脸,更为玉雪精致。
半年多的精养,现在的她,肌肤光滑细腻,虽不是欺霜赛雪,但已有白莹剔透之势。
从车上下来,霎时间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红梅和红尘如两座守护神一般,一左一右地护在叶朝歌的两旁,将周遭的目光隔绝开来。
南风在前带路,进了醉鲜楼。
对面,康王收回手,将窗子关上,手指抚上下颌,点了点,语调意味不明:“数月不见,她倒是越发吸引人了……”
顿了顿,嗤笑一声:“吸引的不只是人,还有狗。”
“主子,可要阻止?”属下问。
康王摇头,意味深长道:“不,由他们去,我们,看戏!”
另一边,叶朝歌随着南风上了三楼的包厢。
卫韫已经在了,他正立于窗前。
窗子开了一条缝,隐隐能看到对面景色。
见她到来,他抬手将窗子关上,迈步近前。
“我以为,你会拒绝。”
说话间,卫韫抬手,泛着凉意的手指,不经意地触上她的脸颊。
叶朝歌下意识的往后躲,却被他摁住了肩膀,低沉好听的嗓音随之从她耳畔擦过:“别动。”
下一瞬,她便觉肩上一轻,随着他的手离开,身上的披风飘然除去。
披风挂在他的臂弯处,冲她举了举。
叶朝歌:“……”
卫韫旁若无人般,强硬地牵着她的手,到桌前坐下。“南风在外间设了小桌,让她二人下去用膳。”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可好?”
叶朝歌微讶,何时起,他不是直接下令,而是征询她的意见了?
这时,浓郁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独属于卫韫的嗓音在耳边缓缓流动:“你说过,我做什么,都不曾问过你的意见,现在开始,你不喜的,我会试着去改变。”
叶朝歌瞬间瞠目,一双乌黑的眼眸圆睁。
卫韫对上她的,四目相对,两人的身影在彼此的眼眸中折射而出,他看着她,她亦在看着他,周围霎时寂静无声。
“我说到做到。”
承诺响彻在她的耳边。
叶朝歌身心剧震,张张嘴,却久久无言,抿唇移开视线,对红梅红尘说:“你们也出去用膳吧。”
不一会,包厢里只剩下叶朝歌和卫韫。
二人只隔着寸余距离,彼此气息交汇,淡淡暧昧流动,但更多的是久对无言的沉寂。
叶朝歌几不可察地呼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澎湃,率先出声:“多谢殿下救我外祖出水火,殿下的……”
“所以……”
不待她硬邦邦无比生疏地客套话说完,卫韫出声打断。
所以?
叶朝歌咬了咬唇,欲要开口,便听他又道:“我的改变,你可欢喜?”
叶朝歌闭了闭眼眸,仿若没听到他的问题,继续之前的话:“与殿下的交易,我会信守承诺……”
“交易?”卫韫嗤笑,“在你眼里,我所做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交易?”
叶朝歌沉默。
看她这般,卫韫突然觉得很无力。
即便她没有说,没有回应,但他从她的反应中已经得到了她的答案。
半响。
“有时候,我真想问问你,在你的心里,除了你母亲,兄长,外祖之外,可有我的位置?哪怕是在闲暇之余,你可曾拿出一点点,哪怕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去想我们之间?”
他的声音微哑,透着无奈。
叶朝歌心尖儿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微白的唇瓣蠕动,“我……”
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
醉鲜楼的伙计鱼贯而入,香气随之飘散至鼻间。
饭食上桌,鲜香四溢的吃食琳琅满布,摆满了大大的圆桌。
面对这些珍馐美味,叶朝歌却提不起半点的食欲。
卫韫看着,有些不忍,起身:“我在这你怕是不自在,你慢慢吃,我先回去,我将南风留下,他会护送你们回府。”
说完,抬步离去。
叶朝歌眸子微松,望着他颀长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的伸出手,可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缓缓闭上眼眸,脸上掠过一丝的狼狈,再度睁开时,卫韫已然离去。
空气中残余龙涎香,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偌大的包厢,只余她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