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老国师宋居正打着哈欠,看着趴在书桌上打盹的万励帝,心绪万千。
昨夜,皇帝通宵未眠,干了很多事,见了很多人,白了很多发。
皇帝有个习惯,每天一早都会让小庵子拔掉白发。
书桌上,摆放着三十六根白发。
宋居正心里感慨,当皇帝也是很辛苦的。
尤其手下的臣子中有崔应这种自作聪明的人。
当万励帝知道朱笠被崔应杀死后,脑袋里一片空白。
朱笠死在崔应手上,和死在他手上,没有任何区别!
谁不知道崔应是他身边最听话的人!
这就等于直接和战神府撕破脸皮了。
“崔应,请老国师过来。”万励帝在束手无策的时候,都会这么喊上一句。
“周媚,你去地牢看看,朱笠的死是否有隐情。”
将两人都支开后,万励帝开始摔东西。
崔应是不够谨慎,但是并不蠢,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万励帝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老国师到来后,说出了周媚和崔应在地牢里的对话。
尤其是最后那句:你啊,就是猜不透陛下的心思,所以官越做越小,哎,真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你才好。
“陛下,崔应对于贬官一事,还是耿耿于怀的,所以被周媚一说,就热血上涌,想着立功升官。”
老国师分析的很到位,万励帝颓然坐在椅上,弄了半天,竟然让周媚给摆了一道!
片刻后,他一拍书桌,栗色道:“国师,我这就把周媚下狱,你觉得定什么罪好!”
宋居正脸色发白,连连摆手,“陛下,战神一拳可裂地,那还是天门令中的战神,实力不及战神精魄的一根手指,您要三思啊。”
万励帝握住一支笔,用力折断,仿佛手中之笔就是那女人周媚。
“就没有办法治那妖女了吗?”万励帝额头上青筋爆起,怒不可遏。
宋居正微微一笑,右手习惯性的抚摸起额下稀疏的白须来。
“大奉以律法严明立国,只要周媚犯了法,陛下就能名正言顺的治她。”
万励帝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那个周媚,谨言慎行,处处小心,想要让她犯法,谈何容易。
宋居正来到万励帝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周媚是锦衣司指挥,她一个人不犯错,给她一群人呢?按大奉律法,下属犯错,头也有责任。”
万励帝眼前一亮,一拍书桌,“老国师不愧为老国师。”
他以前提防着周媚,不敢将锦衣司交给她,为此,朝廷上颇有微词,都觉得皇帝提拔了人,又反悔了。
这让万励帝很是难受。
如今,正是一举两得。
万励帝心情愉悦,请老国师坐下议事。
议的是天策府牢狱的事情。
万励帝心中早有想法,就是让人去接管牢狱,做总狱长,只是人选上一直定不下来。
派去的人地位太低,不行。
地位太高,又不愿意去。
真是头疼。
老国师在御花园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人选,但是皇帝不问,他是不会说的。
在如此强势的皇帝面前,不会藏拙等于找死。
除非有战神府这种实力。
“陛下,以老臣看,牢狱司司长司徒恭最为合适。”
大奉国朝廷上的实权人物,以六部侍郎和三司司长为最。
这些人,接任总狱长一职绝对合适,问题是,人家官当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
尤其是那位司徒恭,年纪也不小了,前几次为了牢狱司的银子事宜,三番两次上奏告老还乡。
让他去,难!
逼他去,也不容易,朝堂之上,论交友广阔,老国师排第一,他排第二。
但是老国师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看到皇帝投来询问的目光,宋居正不敢卖关子,连忙说道:“牢狱移交给天策府后,牢狱司就要精简了,有大半会被遣散,这个时候,司徒恭正为下属烦心,陛下只要答应安排好那些人的出路,让他去天策府不难。”
司徒恭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居正再清楚不过。
那人喜欢喝酒,喜欢交朋友,在下属面前没架子。
下属愿意为他卖命,他也最会为下属争取福利。
这也是为什么司徒恭三番几次上奏要银子的原因。
论银子,皇帝缺谁也缺不了他这位司长。
如今下属前途未仆,他正头疼着呢,绝对有戏。
万励帝听到这个建议,再次拍桌子。
太好了,趁这机会,还能把牢狱司给遣散了。
如今牢狱已经移交,牢狱司只看管几座大牢,要那么多人何用。
但是要把这些人遣散或者另行安置,难度会有不小,司徒恭先派去牢狱,剩下的人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司长都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件大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御书房内,万励帝和老国师舌战司徒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服了这位朝廷重臣。
原本老国师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了,结果,刚送走司徒恭,御书房外等了很久的衡阳公主就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噩耗。
三位战神府的禁制破了,被张山破的。
万励帝将衡阳公主支开后,顾不得老国师在场,将书房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张山会去破那个禁制,他绝对不信,但是当着衡阳公主的面子,他什么都没说。
老国师心里暗叹一声,万励帝的疑心之重,竟连亲妹妹都不肯说真话,只想着怎么利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衡阳公主是三位嫁入战神府的公主里,最聪明能干的一个,也是对大奉国最衷心的一个。
这可是朝廷对付天策府最好的棋子!就这么被皇帝放弃了,太可惜了。
但是皇家的事情,宋居正不敢多嘴。
“朱笠死了!大明府怎么办!”万励帝在发泄完之后,破天荒有些慌张,颓然的坐在书桌前。
宋居正走上前去,看着这位他一手带大的学生,有些心疼。
“陛下莫慌,冤有头,债有主,是谁杀的,就谁扛责,藏龙府不也是一样。”
万励帝听到藏龙府三字时,又有了底气。
是啊,藏龙府的小公爷,是他让魏贤干掉的,那又如何,李曦盛不也只能将怒火发泄在魏贤身上吗?
只是,可惜了崔应。
这么多年来,这位侍卫也算是忠心耿耿。
“来人,将崔应押去天策府牢狱,将明国公的尸体送回大明府。”
小庵子领命而去,万励帝突然叫住了他。
“传朕旨意,这两件事都让周媚去做。”
宋居正微微颔首,他的这位弟子,论手腕之狠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么快,又摆了天策府一道。
有魏贤和崔应两人在,不愁藏龙府和大明府不去闹。
但是,在皇帝陛下在书桌前睡下后,宋居正犯愁了。
有人在清晨送来一份奏章,说了魏贤在天策府牢里发生的事情。
皇帝安排的鹬蚌相争的局,竟然被天策府的新国公给破解了。
这个许飞,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会这么厉害!
又怎会对牢狱这么熟悉!
糟了,如果他在牢狱司待过,把司徒恭送去就是臭棋了。
宋局正很想叫醒皇帝,又不忍心,只是这么坐着,坐了很久很久。
天策府外院,送走了司徒恭后,衡阳公主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正想对那位当过驸马的许飞道声谢,却见神将门内走出两人。
卫国公李曦盛和女国公王玲艳。
两人都是一脸狼狈,像是被人赶出来一样。
衡阳公主很是奇怪,以两位国公的地位,又有谁敢对他们无理。
是那位新任当家夫人刘玉翠吗?
她正疑惑间,许飞上前拍了拍李曦盛的肩膀。
“忍着点,这两天她心情不好。”
敢把两位国公撵出府的人,除了那位花落水,不做第二人想。
李曦盛不敢抱怨,毕竟藏龙府的禁制还是她帮忙破的,他又能有什么怨言。
“没事没事,花夫人向来就这脾气。”
王玲艳白了他一眼,“堂堂藏龙府的国公,被人拎着脖子,像只野狗一样丢出来,这都没事?”
相比之下,花落水对她还算客气的,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
但是王玲艳知道,花落水只会对关系好的人动手,关系不好的,要么不动,要动就是动杀手。
那也就意味着,原本和她嬉戏打闹的花落水已经不把她当朋友了。
王玲艳有些心酸,所以在说李曦盛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些嫉妒。
李曦盛很是尴尬,好在许飞搂住了他的肩膀,哈哈笑着,“你这算什么,我昨晚躺在床上睡觉,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床都被拆成了两半。”
李曦盛是要拉拢的人,虽说在仙人坡前两人说好要骂来骂去,但是不能伤了男人的自尊。
被一个女人丢出来,还被王玲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是及其伤自尊的事情。
李曦盛听了许飞的话,心情没那么坏了。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觉得无地自容,就拱手打算告辞。
许飞立刻拍掉了他的拳头,又笑眯眯的看着王玲艳。
“两位,在天策府住了两天,不该给点好处吗?”
许飞再次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
李曦盛有些奇怪,昨天给他宝物,不是不收吗,怎么今天主动讨起来了。
王玲艳则是很嚣张的摊开右手,里面有一块小石头,及其挑衅的说,“我给你,你敢要吗?”
这是皇帝的精气追踪碗,有了这玩意,等于被皇帝监听。
她满以为许飞会落荒而逃。
可是,许飞却来到了她的身边,仔细的打量着她,还嗅了嗅鼻子。
“嗯,真香,什么时候躺平了,可以叫我。我敢要的。”
王玲艳的脸瞬间红的像一个番茄。
这男人,怎么能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轻浮的话。
最关键的,还把她的话,刻意误解成其他意思。
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个轻浮女子,在勾引男人。
太可恶了!
李曦盛见到她的囧样,再没刚才的不快。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王玲艳的身上了。
许飞见时机差不多了,来到两位国公中间,清了清嗓子。
“刚才和你们开玩笑的,别当真。我这里要办牢狱,很多东西放不下,还请两位国公,借几间战神府的外院给我。”
李曦盛立马答应,这种小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王玲艳有些犹豫。
这两天接触下来,她知道这位国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深意。
可别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但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到几间战神府的外院,能有什么作用。
难道,是真的没地方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