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条黑影快速沿着稻田间田埂离去。
“是凌度么?”莫言香也不敢肯定。
陈秋莲不发一言。
汽车站还有一班未班车,几个人买了票,站到门口,掂着脚跟望着墟市尽头。马路从墟镇上穿过,一条路高低不平,车走人走,泥土路碎得成了渣,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一辆大班车摇晃着,车轮把灰尘扬起老高。车门缓缓启开,售票员懒懒叫一声:“丰田到了呀,有下的抓紧,先下后上,下站仁风镇。”
等车的汉子,把嘴上吸了一半的烟卷,在鞋底上擦熄,不见火星沫子了,重又塞进上衣口袋,然后把一个厚重的背包摔到背上,掏出车票叼在嘴上,开始往车上挤。
车厢里人本来就多,星期六,几站单位的人都趁这班末班车回家。车上原有座位早已满满当当坐满了,过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凌度穿了一件蓝灰色的矿工服,一条粘满泥桨的裤子,一双军绿色解放鞋。标准的井下矿工装饰。他轻松挤上了车,天色渐暗,应该没人认出自已,去哪里?他心里没谱。
售票员是个大嗓门女子:“后面的,挪一挪你的腚,往后贴贴。喂喂,前面的往上贴点,你挤呀,不挤怎么进去?”
车上有人应:“悠着点,再挤就折了。”
“受不了啦,顶到肺啦!”
售票员骂道:“胯都不见开,那里进得去分毫。”班车轰的一声,又启动了。在咔啦咔啦发动机的轰呜声中,离了丰田镇汽车站,丢下一个冷静凄凉的空车站,在夜色中,早早熄了灯。
售票员吼了一声:“买了票的拿好票准备剪票,没买票的准备散钱要购票!”也不知她如此单薄的身子,那来这么大的肺活量,整个车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售票员在车头位置,开始剪票,卖票。过道上都挤满了人,几乎是人贴着人,插一只拳头都难。但女售票是却能灵巧地穿行于人与人之间细小的缝隙,一个不漏的清点顾客。
有人说:“美女别挤,再挤就出水了。”
女售票员说:“再挤的地方,摇摇都可以松出一点空间。”她硬是从车头到车尾,全部检了票。
凌度没有在车站售票处购票,掏出一张散钱递给了她。售票员收了钱撕了一张票据给他,说:“这位师傅很面熟。”
凌度不抬头,回避她对视,说:“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旁边有个矿工说:“美女,你不是见谁都说面熟的吧。”
女人反问一句:“我说跟你面熟了么?”
矿工说:“我跟你不熟,黑灯嗐火的那里看得清面庞。”
“看不清面庞,其他地方总看得清吧?”后面有人起哄。
“只顾把那股洪水泄掉,其他的还记得个鬼。”
女售票员把胸前背包拉好拉链,将票据码整齐。车上有几名女顾客,闭了嘴不敢吭声。女售票员心里冷哼一声,这些一身泥桨的矿工都只敢过过嘴瘾,真真动手搔扰,借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