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程德彪的死因被确认为心脏病突发,他的死亡并没有被立案调查,而是警方被定性成突发意外。这意味着黄粱无法借助警方的力量来调查这件事。
好在,他已经习惯于依靠自己。
程德彪居住的小区是一处建成十多年的老式六层楼的小区。他家位于小区十号楼一单元的五楼,上楼右手侧的一间八十平方米的两室一厅。
破旧的楼道内,楼梯的扶手已经歪歪扭扭,夹杂着各种味道的霉味让黄粱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楼内并没有安装监控探头,连声控灯都时好时坏,闪烁个不停。
好在,小区内还是安装了监控探头,黄粱发现了小区道路旁的一个摄像头,正好斜对着十号楼一单元的单元门。黄粱找到了小区的物业,说明来意后——他出示了相关证件——物业的工作人员把事发当天的监控视频找了出来。
仔细的看了一遍后,黄粱没有任何发现。出入十号楼一单元的人不是很多,有些一看就是楼内的住户,而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也都没什么奇怪的举止。在程德彪的身影进入单元门后,在他之后出入一单元的人不是很多,并且排除那些上楼就没再下楼的住户们,其他人也都没有逗留过长时间。
最长的一位,是上楼后过了一刻钟左右,换上一身艳丽舞蹈服的老奶奶,她肯定和程德彪的意外死亡无关,她只与那吵人的广场舞有关。
拷贝了一份监控视频后,黄粱离开了这座小区。在返回事务所的路上,他回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程德彪能够坐到看守所的所长,无疑他很有能力。黄粱由于工作缘故,见过这个人几次,虽然没有过多的交谈,但是从仅有的几句交流中,黄粱不难看出他是个心思缜密、外冷内热的人。
而且粗中有细。这是个叶枫必须打起精神应对的男人。看到这样的硬汉落得如此下场,黄粱心里很不是滋味。
按常理推断,程德彪是整天和罪犯打交道的人,以他的警惕性,陌生人敲门,他应该是不会轻易开门的。
警方的调查也表明,程德彪家中防盗门的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在那间八十平方米的两室一厅中,确实没有找到除程德彪和他婶婶两人外的第三个人存在的痕迹。
也就是说,无论事发当时的情形如何,那间房屋中,应该只有程德彪一个人在。
难道真的是意外?
想到这里,黄粱陷入到迷茫中。或许是他和辛雨都想多了,程德彪他的暴毙,真的只是小概率事件碰巧发生了,这其中即没有阴谋、也没有隐情。仅此而已。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简单,就好了。黄粱苦笑着摇了摇头,向着事务所的方向驶去。
程德彪的尸检报告,在他去世的三天后,被放在了辛雨的办公桌上。她第一时间给黄粱打去电话。当黄粱赶到辛雨办公室的时候,她才读到一半的页数,可想而知,黄粱开车的速度有多快。
推开房门,黄粱劈头盖脸的问道:“怎么样?程德彪死亡的准确时间出来了吗?”
“晚上9点5分至9点50分之间。”辛雨说,“已经算是比较精确的范围了。你先把气喘匀了,我给你倒杯水。”
结果辛雨递过来的纸杯,黄粱喝了一口,同时把激动的情绪平复下去。
9点5分至9点50分?黄粱回想着这几天反复观看的那段事发当天的监控视频,在短短的十五分钟时间内,有多少人进出过那栋六层居民楼的一单元呢?
他取出手机,把存储的监控视频播放,开始观看这个时间段内的画面。
“看什么呢?给我瞧瞧。”辛雨探过头,注视着黄粱的手机屏幕。黄粱只好侧着身子,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让辛雨也能看清画面的内容。
“这是...程德彪他家的单元门?”辛雨看了几眼,认出了画面中显示的地点。
“别出声,你仔细看看,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好。”
全神贯注的看了将近半个小时,当黄粱把手机收起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张嘴说话。
没有异常。
在这不到二十分钟的监控视频中,没有可疑的人物在画面中出现。总共有五个人走进了单元门,有两人在9点50分前后从单元门中走出。这其中有一名是送快餐的小哥,他身上穿了件印有外卖公司logo的外衣。
另一位则是一名弯腰驼背的老大娘,她拄着个拐棍,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单元门。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和程德彪的暴毙联系不上。
“辛雨,你说会是这个外卖员吗?”黄粱沉吟道,“如果是外卖员敲门的话,绝大多数人都会不假思索立即开门吧。”
“程德彪的手机被调查过了,没有订外卖的记录。”辛雨说道,“或许是其他住户点的吧。”
“这件事我来确认。”黄粱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去见见程德彪的邻居们,顺便问问他们在事发当天、有没有留意到异常的情况。”
“你还真是积极啊。”
黄粱苦笑着说道:“不积极心里不踏实啊。你忙着,我先走了。”
“成。有事call我。”
“嗯。”
离开龙山分局后,黄粱开车直奔程德彪居住的小区。达到后,他把车停在小区的车位上,决定从一楼开始,挨家挨户的询问。
由于程德彪常年不在家里住,他的邻居们甚至不知道他的职业,只知道在五楼有个经常不在家住的独居男人。而对于黄粱提出的事发当天有无异常情况的问题,这些位不怎么热心的邻居们,就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得,口径一致的回答‘不知道’、‘没注意’。
他们可能确实不知道、没注意。
毕竟即使住在同一个单元里,即使是门对门的邻居,都有可能对彼此一无所知。楼房让生活变得更加干净整洁,但也剥夺了邻里之间的互通往来。
黄粱记得在他年幼的时候,当时是住在卫生条件不是那么好的平房里,远亲不如近邻这种话每天都在上演着,大家和睦的生活在一起。而现在,楼房中的一个个单独的房屋,把人与人之间用冰冷的防盗门彻底隔阂开。
这算是生活的一种进步呢?还是倒退呢?黄粱想不出个最终答案。
好在,这番功夫没有白费。虽然没有从程德彪邻居们的口中打听出线索,但是那名事发当天点外卖的人,被黄粱找到了。
是一位租住在三楼的研究生点的外卖。
和他闲聊了几句,发现他甚至连楼上有人去世这件事都不知道,黄粱也就放弃了和他继续对话的意图。找了个借口,黄粱结束了和他的对话。
拜访完整个单元的十几家住户后,黄粱的第一感觉是嗓子疼,他今天说了太多的话了。黄粱惊讶的发现这些住户里,绝大多数都是退休在家的老年人。虽然这让他不至于吃闭门羹——这些老人都显得很亲切,说话的意愿很强烈——但也没有什么意外收获。
反倒是坐在办公室中的辛雨有了发现。
黄粱在返回事务所的途中,接到了辛雨的来电。
“喂,辛雨。”
“黄粱,你在开车?”
为了让隐隐作痛的头脑放松一下,黄粱摇下了车窗,吹吹风。辛雨能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的车水马龙的嘈杂声。
“嗯,你有事吗?”
“有件小事,我想应该通知你。”
黄粱调笑道:“你那儿还能有小事?”
“正经点。看守所在的工作人员在整理程德彪的遗物时,发现他的备忘录不见了。”辛雨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进黄粱的耳朵里,显得异常清晰,黄粱的眼前甚至都浮现出了辛雨眉头紧锁的样子。
“他家里也没有?”
“没有,我带队去的他家里。在他家中,没有找到符合描述的物品。”辛雨说,“看守所的工作人员以为程德彪的备忘录在家里,所以就给分局打来了电话,询问相关事宜。”
“但是你那儿也没有。”
“没错。”
“总不能是碰巧被程德彪弄丢了吧...”黄粱呢喃道,“会发生在如此巧合的关头吗?”
“不好说。总之这件事挺蹊跷的。”
黄粱把车停在路旁的临时停车位上,专心致志的思考这一情况,他问:“看守所的人说过那本备忘录中都记录了什么内容吗?”
“那倒没有。不过据他们所说,程德彪的日常工作离不开那本备忘录,他时刻都待在身旁。偶尔放假回家的时候,他会把这本备忘录锁在办公室的柜子里。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在他暴毙后找不到了。嗯...阴谋的气息越来越浓重了。”
“谁说不是呢。”辛雨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你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只是找到了订外卖的人。那个外卖小哥应该和程德彪的死没关系。”
“好吧。我先挂了,好多事请等着我呢。”
“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