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似乎是辛雨的受难月。
让她焦头烂额的事情接踵而来。
龙山区内又出现了一具尸体。
又是一起凶杀案。
这起案件的血腥程度超出了辛雨的想象。
当她带队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郊区的一间土坯平房——屋内那如同屠宰场一般的景象让她面色惨白,强烈的呕吐感在不停冲击着她的理智。
索性从警多年养成的对血腥场面的抵抗力,让她最终没有出洋相。
但是一名刚刚加入警队没多久的年轻人就没这种定力了。他只是看了现场一眼,就慌乱的跑下楼,站在楼梯上呕吐不止。辛雨不怪罪他,反而她为这个小伙子过早的接触如此恐怖的案发现场深感同情。
猩红的鲜血从被害人的嘴里流出,已经凝固成了一滩血污,把房屋地面染成了暗红色。他的黑色眼珠从眼窝里鼓了出来,舌头松弛的耷拉着,显得异常肿大。他的喉咙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刀口沿着下巴,从一只耳朵豁到了另一侧的耳朵。
整个客厅的地板上都是淤积的血污,辛雨站在门口,呆滞的看着这一切。
“你还好吧?”正在戴手套的王玥平静的问向她。
辛雨很想问问王玥她是如何保持波澜不惊的,她从来没有看过由于案发现场的血腥、或是尸体的恐怖而让王玥惊慌失措的时候,从来没有过。
只有她这样的心态才能当好法医吧。辛雨想。
刑事技术警察今天的工作环境格外恶劣,即使是对早已经习惯在各种案发现场开展工作的他们而言,类似今天这样的经历,还是不多见。
采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实施杀人,用丧心病狂这几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犯下这桩罪行的凶手了。他完全担得起‘变态杀人狂’这五个字。
这起案件的被害人名叫陈宁,男,4岁,京阳市本地人,未婚,无正式工作。他居住的这间平房是他以每个月800块的租金的价格,从他的亲属那里租来的。也正是这名倒霉的亲戚,在上门向其讨要房租的时候,发现了陈宁的尸体。
这位五十好几的汉子,愣是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吓得尿裤子了。
“————被害者死亡至少超过一周了。”王玥面无表情的说道,她正检查着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已经完全僵硬,并深度腐烂。尸斑不再转移,角膜极度浑浊。要确定准确的死亡时间,就只能看解刨了。王玥,你最好不要对尸检报告有任何期待。”
“尸体的状态很糟糕?”
“非常糟糕,已经完全腐坏了。”王玥微微皱起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整的装进裹尸袋里。”
“......”
辛雨已经快被接二连三的怀消息弄得喘不过气了。
即使是在京阳市这样的几千万人口的大都市中,在同一个城区中、短时间内接连发生重大刑事案件,也是不多见的情况。上面要求辛雨务必尽快破案,以缓解恶性案件在群众中引起的恐慌情绪。
但是施加压力并不能增加破案的几率,只能让辛雨这名负责人愈发焦躁。
“————直接逼死我算了!”辛雨愤愤不平的发着牢骚,“谁乐意坐这个位子,谁来!老娘还不伺候了!”
被辛雨拉来喝闷酒的黄粱苦笑着摇摇头,好言相劝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这个位子要是谁都能坐,上头也不会破格提拔你了。你这才三十出头,就已经是京阳市龙山分局的刑警支队支队长了,多少人努力了一辈子也达不到你现在的程度啊。”
“老娘不稀罕!”
“切,你也就只敢对我发发牢骚。你还能舍得让出位子?”
辛雨杏眼圆睁:“黄粱!我找你来是让你安慰我的,不是来让你教训我的!”
“好好好,是我错了,大姐,我自罚一杯。”黄粱一口气把杯中的苏打水一饮而尽,他举起空杯子示意了一下,“满意了吗?”
“你就不能好好陪我喝一杯吗?”
黄粱耸了耸肩。“我可不想在送你回家的时候,被查出酒驾,我现在的倒霉事已经够多了。”
“你那儿也出现状况了?”
“出院后,我的事务所还没有开过张。”黄粱苦笑着说道,“断了收入来源,生活不易啊。”
“你大可以吃软饭啊。”辛雨揶揄道,“王玥巴不得你当她的小白脸呢。”
“别,还是算了吧,我哪有那本事啊。而且她爸妈本来就看我不顺眼。”黄粱哭丧着脸。
“要不你来当分局的外聘顾问吧。”辛雨说,“我之前就提过类似的建议。”
“嗯...”
对于辛雨的提议,黄粱很心动。但问题在于半年前是他主动辞的职,如今又要回到警队中,他难免有些顾虑。
辛雨看穿了黄粱的心思,她径自说道:“只是外聘顾问而已,严格意义上,你不算在刑警支队的人员编制内。无需每天报道,也没有固定工资。不过在协助警方办案时,能够报销差旅费。如果在侦破案件中有突出表现,可以拿到一笔奖励性质的补助。”她停顿了一下,期许的打量着黄粱的表情,“怎么样?有兴趣吗?”
“嗯...能容我考虑几天——”
辛雨清楚只要黄粱一犹豫,这事就成了。她拍了拍黄粱的肩膀,斩钉截铁的说道:“行,咱们这就算是说定了。要办理相关手续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吧。”
皱了下眉,黄粱只好无奈的笑了笑。最近他发现自己的心态和刚离开警队的时候相比,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他不再那么偏执,不再自暴自弃。
还是应该多与人接触。他想。至少要与关心自己的人接触。
......,......
辛雨雷厉风行的性格在这件事情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短短一天之后——甚至还不到4个小时——黄粱就接到了辛雨的电话,通知他带上身份证复印件等必要书面资料,前往分局办理手续。
黄粱毕竟曾是分局的一份子,整个流程走下来,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和之前几次帮忙不同,他这次办理了正式手续,算是半跳腿又迈回了警队。
“感觉像是中了你的圈套。”
坐在辛雨的办公室中,黄粱后知后觉的说道。
“切,我看你是巴不得呢。”
“嘿嘿。”
被辛雨一语道破小心思,黄粱尴尬的笑了笑。
“玥儿呢?”他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到。
辛雨头也不抬的回答:“正忙着赶尸检报告呢。想她了?你知道法医室怎么走。”她正忙着看鉴定科送来的物证分析报告。从文件没几张的页数上,辛雨就知道鉴定科的同事们没重大发现。
事已至此,辛雨只能寄希望于在两位被害者的社会关系中发现调查方向。她还在等这方面的报告出炉。
“反正闲着也没事,”黄粱做作的说道,“不去和她打声招呼,她会埋怨的。辛雨,你先忙着,我去趟法医室。”
“行了,墨迹这么多干嘛,赶紧滚蛋。”
“呃...”
离开辛雨的办公室,黄粱大步流星的走向法医室。他对法医室非常熟悉,当走到法医室的门口时,黄粱敲了敲门。
“门没锁,请进。”王玥的声音响起。
“黄粱?!你怎么来了?”王玥惊喜的注视着站在门口的黄粱,“手续都办妥当了?”
“嗯,都办好了。”黄粱一边说、一边从王玥身旁挤过去。他对辛雨口中的那具‘恶心到姥姥家’的尸体很好奇。
“喂,黄粱,别乱碰尸体。”王玥无奈的对推门走进解刨室黄粱责备了一句。
“知道了。”
解刨室的正中央摆着一张解刨台,上面放置着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这具尸体的上半身的皮肤,已经被一分为二的切开。切割开的皮肤被支架撑住,可以清晰的看清体内的内脏器官。
“这具尸体是陈宁的?”黄粱留意到尸体的喉咙处有伤痕。
“嗯,就是他的尸体。”王玥走进解刨室,站在黄粱的身旁。
“还真是...惨不忍睹啊。”
王玥说:“刚搬到这间屋子的时候,这具尸体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发现异常了吗?”
“没有。”王玥摇了摇头了,她伸手指了指尸体内的各个器官,“我都仔细的检查过了。除了有几处软组织挫伤外,没其他伤口。药检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好吧。”黄粱兴致索然的说道,“玥儿,你把他切成这样,之后还得再亲手把他缝合上?”黄粱打量着这具触目惊心的尸体,心想中午还是吃素算了。
王玥耸了耸肩。“当然。”
“嗯?”黄粱伸手指向尸体的牙齿,“玥儿,牙齿间的黑色物质是什么啊?”他还从来没见过仿佛是塞满了淤泥的牙缝。
这人生前有多久没刷牙了?他皱起眉头。
“什么?”王玥探头望向尸体的牙齿,“应该是血污吧。”
黄粱摇了摇头:“不太像。”
“你等一下,我取个试管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