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完全可以轻松的徒手制伏李大路。抛开辛雨这种比正常男人还要犀利的女性不谈,身高、体重和李大路相仿的女性,也完全可以打过他。毕竟他患有严重的糖尿病,身体羸弱不堪。
但是凶手在杀害李大路之前,先用钝器击打了他的后脑。
如果不是必须的话,黄粱不相信有人在实施杀人的过程中,会多此一举。从逻辑上讲,凶手一定是不得不这样做。
凶手对李大路的防抗存在顾虑,这说明凶手认为自己比李大路要弱势。
在黄粱看来,在案发当时的‘二老脍’饭店中的所有人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会产生这样的心理。
张洋仍旧包括在内。
她看上去很瘦弱,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黄粱相信即使是李大路,也能在挣扎中伤害到张洋。
无论黄粱从哪个角度推演案情,最终都会指向同一个结果:张洋就是杀害李大路的凶手。
只是,黄粱的推论只在逻辑上成立。
没有任何指向张洋的直接证据。
事实上,警方几乎就没有掌握多少证据。
被害人尸体的肠胃中没有待消化的食物,无法精准的推测他遇害的时间。案发现场的那间包房中,只采集到被害人和张洋的指纹和鞋印,但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徐聪虽然对张洋进行了数次审讯,但是她没有被他的审讯技巧突破心理防线,她每次都坚称自己和李大路的死毫无关系。
面对她一再咬紧牙关,警方只能干着急。名义上,张洋只是嫌疑人之一,警方无法采取更严厉的方法。
而且除了凶器一直不见踪影外,对于张洋的杀人动机,警方和欧阳倩一样,也是一筹莫展。
这天来黄粱事务所的时候,辛雨不停发着牢骚。
“——说这案子简单吧,确实简单,根本就没什么好调查的。说这案子复杂吧,我的天,简直复杂到姥姥家了。我从警这么多年,第一次碰上没有调查方向的案子!黄粱,我和徐聪现在已经快被李大路的案子逼疯了。”
上面让辛雨尽快破案,给予了她很大的压力。她无处发泄,就只好来到事务所找黄粱倒苦水。
“对于她的抄袭行为,张洋是如何解释的?”黄粱问。
“没解释。”辛雨成‘大’字仰靠在沙发上,生无可恋的说道,“她说那是她自己的事儿,和案子没关系。”
他给辛雨倒了杯泡好的绿茶,“竹叶青,味道还不错,去去火吧。”
“我可没你这闲情雅致,还喝得下去茶呢。”辛雨接过茶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我也辞职算了,黄粱,你这儿还缺人手吗?”
“不缺,我感觉自己都有些多余。”黄粱平静的说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张洋真的是凶手的话,别急,她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安慰的话你还是留给徐聪吧,他急的都掉头发了,哎,他本来就没剩多少头发了...”辛雨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
“可别让徐聪听见你这样说他,他会羞愤难——”
“黄粱!我有发现!”
事务所的门被人猛地推开,来不及换拖鞋,欧阳倩抱着笔记本电脑直接冲进了客厅中。她兴奋的双眼放光、脸颊泛红,嘴里不停重复着“找到了”之类的话。
“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张洋和李大路之间的联系了!”欧阳倩兴奋的说道。
“联系?”起身把房门关上的黄粱返回到客厅中,疑惑的望向她,“辛雨,经过警方的调查,已经证实这两人之前没有交集吧?”
“没有。”辛雨摇了摇头。
“那是你们干活糙。”欧阳倩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进入到了张洋就职公司的员工管理系统里——”
“你知道你正在当着一名执法者的面,谈论违法行为吗?”辛雨表情无奈的望着欧阳倩。
“——无所谓,你抓我啊。我发现张洋在这间公司就职期间,只一次请假的记录。”
“应该给她发一个‘模仿员工’的奖章。”辛雨说。
“她总共请了三天的假。”欧阳倩调出了一份出行记录,“乘坐火车去了外地某市。”
“她不是请假回老家啊...”辛雨盯着屏幕说道。
“嗯,根据我的调查,这座城市她只去过这一次。”欧阳倩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们警方把这条信息忽略了,我可没有。”
“这不能说明什么。”辛雨的表情略有不快,但是她又不好发作,只好板着脸,“或许她是一时兴起,想要去陌生的地方追求诗和远方。”
“依照张洋的性格,她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黄粱说。
辛雨争辩道:“你又不了解她——”
“安静,我接下来的发现绝对能让你大吃一惊。”欧阳倩自信的说道,“你们看,”她调出了一个陌生女人的信息档案,“她叫王玉茹,是张洋曾经的室友。她们俩一起在京阳市合租了两年。”
黄粱说:“她的籍贯是...”
“没错,就是张洋请假去往的那座四线城市。”欧阳倩兴奋的说道。
“她过世了?”辛雨留意到档案上显示,王玉茹在距今大概一年半之前就已经离世了。
“在时间上,和张洋请假的时间正好吻合。”欧阳倩说,“我推测张洋是专门请假去那座城市参加王玉茹的葬礼。”
“这个女人的死因你调查了吗?”黄粱问。
“当然。她是自杀。”
“自杀?”
“没错,是自杀。”欧阳倩点头说道,“具体原因我没有调查出来,但是王玉茹是自杀这一点毫无疑问,当地报纸还对这件事情进行了报道,她是用门把手把自己勒死的,据说用的是鞋带。”叙述完后,她打了个寒颤。
“用这种过程极度痛苦的方式自杀,她一定是绝望到了极点。”黄粱喃喃低语道。
“这丫头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跟张洋有几分相似。”辛雨感慨道,“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如此的狠,用门把手上吊?想想就可怕...”
“是啊,她肯定是碰上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欧阳倩说。
“可是这和张洋有什么关系?”辛雨问,“参加前任室友的葬礼,很正常啊。”
“王玉茹在自杀前一年离开的京阳市。我调查了她们之间的通话记录,多亏了手机号都实名制了。”欧阳倩说,“王玉茹离开京阳市后,和张洋没有再联系过。我推测她们之间在分别的时候,应该是闹得不愉快。”
“嗯哼。”辛雨耸了耸肩,对欧阳倩的话显得不是很感兴趣。
“重点来了。你们猜猜王玉茹是干什么的。”欧阳倩俏皮的问到。
“别卖关子。”
“切,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撅起了嘴角,欧阳倩解开了谜底,“她是一名专职作家。不过是那种不出名的冷门作家。”
“作家?”黄粱立刻警觉起来。
“嗯,猜一猜王玉茹在哪间出版社出过书?”
“李大路供职的那间出版社?”辛雨的表情也变了,她开始非常专注的盯着屏幕上王玉茹的照片。
“回答正确!看看吧,我就说是重大发现吧。”欧阳倩非常满意黄粱的辛雨的反应,她需要的就是这种一鸣惊人的效果。
黄粱沉吟道:“原来存在这样的人物关系,这就能展开很多合理的联想了...”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欧阳倩说,“通过自杀的王玉茹,就能够把张洋和李大路联系到一起了。”
辛雨分析道:“张洋一直声称自己不认识李大路,但是与她朝夕相处两年之久的室友,和李大路所在的出版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张洋是极有可能从王玉茹的口中,听到过李大路的名字。”
“谁知道呢...”
当徐聪说出王玉茹这三个字的时候,张洋第一次流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她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情感。这让徐聪等人更加确认王玉茹是本案的关键人物,或许正是因为她的缘故,张洋才会对李大路存在杀人动机。
但是在短暂的真情流露后,张洋再次恢复到了之前面对审讯的状态:不配合,不抵触,不开口。
无论徐聪他们如何旁敲侧击,她只是以沉默对应。她仿佛是在无声的嘲笑审讯她的这些警察们。
对于张洋表现出来的这种强大的心理防线,黄粱感到很不可思议。
通常来说,一个没有经受过专门训练的普通人,即使是那些混社会的‘大哥’们,在面对警方的审讯技巧时也不会撑多久。黄粱亲眼就见识过好些位在被带进警察局门口之前、嘴里叫嚣着喊打喊杀的社会人,一进入审讯室,没过多一会儿就哭的跟个泪人儿似得。
张洋和这些外表凶悍的社会‘大哥’相比,内心要坚强的多得多。在面对审讯室,她整个人的状态非常放松,用辛雨的话来形容她的状态:‘她就像是在自家卧室里打盹似得,别说紧张了,连不自在都看不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