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白汐柠终于在温热的水中睁开了眼睛。
感受到自己肩头的手,缓缓转过头,和景骁满是担忧的眸子对视。
“柠儿,你醒了。”
景骁一激动,另一只手也摸上白汐柠的肩,下一秒小姑娘童孔放大,“啊——”的一声,下沉进水里。
可清澈的水对她来说毫无遮挡。
“你你你,出去啊。”
“噢,好。柠儿我就在屏风外等着,衣服在旁边。”
话音刚落,屋里又先后传出两道声音。
“师父,白姑娘她醒过来了。”
“大惊小怪,我又不聋。”
最后,景骁带着两个人一同去屋外等候,过了好一会儿,白汐柠换好衣裳,从屋内出来。
一头墨发披散,衬着整个人更加白皙,巴掌大的小脸儿不施粉黛,仍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眼。
正厅。
白汐柠听景骁说了来龙去脉之后,对江晏怀和江述阳行礼。
“小女白汐柠谢过二位救命之恩。”
江晏怀看着眼前的姑娘,愈发和从前的人相重合,他心里有太多的问题。
没等说话,身后的徒弟笑嘻嘻的摆手,
“是我应该谢谢姑娘才对。”
“嗯?”
“姑娘不记得了么,之前你在街上救过我一命,当时你穿了一身男装,还披了一个很大的斗篷,不过你走的急,我当时没来得及道谢。
没想到这次在酒楼随意被拉来,竟然又遇见了姑娘。”
白汐柠这才想起来之前从军营回来救过的人,没想到竟如此巧合。
“原来是你,不过一码归一码,要不是二位,我这次怕是就醒不过来了。”
景骁也在旁边附和,
“是,为感谢先生救命之恩,本殿特意备了一些薄礼。”
说完,夜辰拿着一个小箱子放在江晏淮身边的桌子上,打开,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黄金。
“我的天!这么多金子!”
江述阳瞪大了眼睛,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真正的黄金呢。
下一秒,江晏淮合上箱子,朝景骁那边推去。
“从医者,救死扶伤是责任所在,不求回报。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单独问这位姑娘几个问题。”
这一行为倒是让景骁诧异,看向小姑娘,对视后,白汐柠点了点头。
“先生请移步。”
白汐柠把人带去了正厅旁边的房间,面对着江晏淮,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看他,年岁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眉眼间带着医者的大气和善良。
“不知先生有什么想问的?”
“丫头,你可认识一个叫做唐鸢的女子?”
听到这个名字,白汐柠的反应不是欣喜,而是下意识的警惕。
“从未听说过。”
江晏淮眼底从期盼变成失落,好像有些惋惜。
“不知先生找这个人做什么?”
“一个故人,曾经有过约定,但后来就杳无音讯了。你和她长得很像。”
说完,江晏淮又想起给白汐柠扎针的时候,转而问道,
“丫头,我看你心口处有一朵鲜红的花,是胎记?”
小姑娘眉头蹙起,显然对眼前人产生了不满。江晏淮也察觉到,忙解释,
“就是施针的时候看了一眼,觉得新奇。行医数十载,还是头一次见。”
“是胎记。”
“这样啊……”
“先生就为了问我这些?若是寻人,我定是帮不上忙的。不过我很好奇,是什么约定让先生执着了这么久,好好的人又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呢?”
江晏淮本不想说起这些,但面对着白汐柠,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放松。
“坐下吧,你想听,便给你说说。”
接着江晏淮的思绪回到二十年前,那时候他和师父在一个山谷习医,种药材,每天都过着差不多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唐鸢突然的出现让谷里发生了改变。
女子长相张扬明媚,一身奇怪的服饰不知来自哪里,又刚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师父只见了一眼,便执意要收唐鸢为徒。
于是谷里变成了三个人,生活逐渐多了欢笑。
而他和这个小师妹之间也产生了情愫。
小师妹的悟性很高,有很多没接触过的知识一点就透,很快医术就超过了他,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二人的感情。
每天研究药材,交流一些他听不懂的疑难杂症和一些听起来奇怪,但很有道理的名词。
直到有一日,大庆朝,也就是北陵建成之前,城内爆发了疫症,并以很快的速度蔓延到其他地方。
恰好师父云游,两人商定之后,决定分别前往不同的地方救治百姓。
临别前,两个人约定,疫症之后,重回谷中,便一直在一起。
天不遂人愿,疫症持续了很久,还没恢复就赶上北陵大举进攻,一路直逼皇城之下。
他听说几乎整个皇城都被血洗,那些染了疫症的人都被活活烧死,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满城的惨叫。
江晏淮不顾一切的赶往皇城,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平息,但战乱过后,百姓惶恐不安,他寻找唐鸢无果。
回到谷中之后,只有他一个人。
后来有一天,好多人来了山谷,疯狂的搜寻,他出门采药,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一片狼藉。
之后才知道,不知什么人传出这世间有神医降世,留有长生之药,而且还说神医收了两个徒弟,山谷自此不能留下去了。
江晏淮开始四处游走,这些年他走了很多地方,想要寻得一些蛛丝马迹,但始终不得消息。
他恨透了北陵君主,若不是战争的残害,他如今和师妹定是幸福美满,而不是连生死都不知道。
白汐柠听着这些故事,看江晏淮的目光愈发的动容。
“所以,先生为何这次又来了都城?”
“唉,这大江南北都走遍了,只有这处伤心地,二十年我再也没回来过。”
“那你想过么,她如果活着,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您为何如此执着。”
江晏淮露出一抹苦笑,点了点头。
“是啊,我又何尝没想过,但总归同门一场,就算她有了相公和孩子,我还是想见见她。我想告诉她,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从未有片刻忘记。”
白汐柠听的眼眶泛红,令人动容的感情,偏偏她的身份来听,不知该如何评价,甚至连安慰都想不到话语。
从过往的思绪中回到现实,江晏淮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又是满怀期望。
“不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会继续打听的。丫头,能看见你也是缘分,你和她真的很像。”
说完,江晏淮起身出了门,看着他的背影,尽是落寞。
“师父,您怎么了,眼睛都红了?”
“没什么,既然人已经没事了,之后就按时服药,我们不留了。”
白汐柠再回到正厅时,只剩下景骁自己了,桌上的黄金江晏淮并没有带走。
“殿下……”
“嗯,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都说了些什么?”
“他,是我娘的师兄,这次到都城来,也是为了寻我娘的。”
景骁不解,于是白汐柠把刚刚江晏淮的话又给景骁讲了一遍,之后他陷入沉思。
“柠儿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寻了我娘二十年,至今都没有放弃,我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传言,也不想让他再失望一次。”
看着小姑娘的神色,景骁起身把人拥入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好了,你的毒刚解,不宜情绪波动,回房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不想回去,躺久了浑身没力气,殿下带我去走走吧。”
“好~,依你。”
两个人就在府里闲逛,花园那边的腊梅花已经鼓了花包,在苍白中露出鲜艳的红。
“对了殿下,那日之后,宴会上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以为你是喝了毒酒才昏迷的,白知婉被蒋家送去了刑狱,这两天本殿还没顾上,不过敢对你动手,本殿定不会放过她。”
“那日我确实察觉到她会在吃食中动手脚,也没打算喝那酒,也是巧了,倒是二宝,我真的没想到。”
说完白汐柠噗嗤的笑了出来,
“殿下,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啊,府里的眼线奸细,我随便挑了两个丫鬟就都中了。看来我还真有天赋。”
“这样的天赋,本殿宁愿你没有。你知道么,当时所有的郎中大夫都说你救不回来了,要不是兰止找到的那个江述阳,你还能在这儿说笑么。”
“小止?她也知道这件事了?那她肯定还担心着,殿下,我想……”
“不行!”
景骁直接拒绝,不等白汐柠抱怨,他继续道,
“让夜辰把人请来府里,你现在不能出去。”
白汐柠笑着靠近了景骁一些,主动伸出手抱住他。
“殿下,你知道么,其实我昏迷的时候,你在旁边说的话我都听得到,我也怕自己醒不过来,你会做傻事。但就是醒不过来。”
“我知道,我相信你能听得到的。”
“所以,殿下答应我,就算我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要想不开。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么?”
“傻丫头,又在胡说了。本殿倒想问问你,若是本殿出事了,你当如何?”
白汐柠故作深思,
“嗯……那我就拿着殿下的钱出去潇洒,开好多医馆,总之,我才不会犯傻呢。”
虽然知道她是玩笑话,但景骁还是放心的笑了。
“这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