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阁后院,白乐颜房间内。
陆全面色平澹,眉头微皱,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旋转。
“啪嗒”,杯子突然在他的掌中碎裂,明明看不出用力,但他周身的强烈内力却在不停地震荡冲击。可怜的瓷杯壮烈牺牲,让白乐颜发觉了全爷的紧绷。
“你是说,那个吹嘘太后,背叛白家的小厮,就是恒王安插在国公府的眼线?”陆全眉心微扬,显示询问,但即便这样,他的面色也没有舒展开来。
“乐颜是这样猜测的。可无论如何,此人既能在恒王府安然无恙地活着,那么同在王府的哥哥,很可能境况堪忧。毕竟哥哥那性子,铁定容不下这样的人在眼前晃荡。”白乐颜声音都在打颤。
坐在一旁的风扬闻言有些惊讶,旋即恢复如常。
恒王,究竟在干什么?
风扬突然有些沮丧,兄长不愿他涉足朝中阴私事,即便得到什么消息也嘱咐帮众不要告诉他,他对某些消息的掌握总是慢上一拍。
此番出走,他带的心腹也不多,基本都派了出去。这个小厮并不起眼,自己的人全盯着朝中那几个重臣,竟忽视了这样一个关键人物。
“其实,我有个猜想。”陆全看了看风扬,给了白乐颜一个眼神,意图询问。
白乐颜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既然白乐颜选择相信此人,陆全也不必避讳,“你可知国公府为何被下罪?”
“听说事关凝华长公主婚事。”
“不错,”陆全点点头,“凝华长公主作为先皇唯一在世的孩子,一直深受太后及丞相的排挤。但无奈朝中有许多明里暗里支持公主的重要官员,为了暂时的朝堂稳定,太后等人只能忍着。”
白乐颜点头,“长公主身为女子无依无靠,大肃朝最有权势的人都是她的仇人,活着实属不易。”
“但凝华长公主这么多年来其实并非什么都没做,”陆全话锋一转,见白乐颜惊得嘴巴都张开,他紧绷的身体松了松,“你以为,为何过去这么多年,太后和丞相都没能把效忠先皇者清理干净?”
白乐颜被打开了新世界,她的刻板印象中,一直以为这位四面楚歌的公主每天都为了活着而拼命,不想她身处后宫,重重监视下,还能搅弄风云,“长公主竟如此厉害?那祖父……”
陆全抬手制止了白乐颜,“你祖父跟长公主这么多年没有丝毫联系。公主深知国公府境况不乐观,所以避免跟白家有任何形势的接触;你祖父为了不让太后过于忌惮长公主,从来不在朝堂上帮她说一句话。”
“另类的守望相助。”白乐颜喃喃道。
陆全点点头,继续道:
“这一次,太后勾结北方部落,想要将公主远嫁。公主在宫里做过许多努力,但都没能扭转此局。”
“国公爷这才出手,偷偷命北方军向部落传递假情报,说公主命格不详,克死父母兄弟。”
“那新任大汗是个迷信的,又派人来肃城打探,发觉公主的父母兄弟果然都不在了,这才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待太后等人知晓此事,大汗已经娶了本族的一位贵女。”
白乐颜惊叹:“真是妙计啊!知己知彼,暗度陈仓,结合地利人和优势,不费一兵一卒就达成目的……哦不,”白乐颜一脸丧气,“费了一族,白氏家族。”
虽然在谈严肃的事,陆全还是被白乐颜逗笑,刚刚的负面情绪被驱赶了大半。
白乐颜见陆全放松下来,终于放心,继续问道:“此事按说行得周密,为何会让太后知晓?”
陆全垂眸,“最近我一直在查此事,发现一件不起眼的小桉子。恒王府里养的一位师爷和一位账房闹纠纷,原因是争夺王爷赏赐下来的一批骏马,那马可不是大肃能养好的品种。”
白乐颜的身体彷佛有电流穿过,“我知道,那是王福全从边塞走私来的品种马,由山野小路运送回京,最后流入京城高官贵人宅邸。而且我亲眼得见,恒王府与王福全有马匹交易!”
对上了,一切都说得通!
陆全原本只是猜想,但白乐颜补充的信息非常明确,足以证明这是事实。
“北方部落几十年未曾与我朝通商通婚,派送使者,按理说身处京城的太后和丞相没有机会与其接触。突然想起联姻,那必然是有人从中牵线。而白家被抄,也是因为他从塞外得来消息,报告给太后!”白乐颜十分激动,“所以恒王不是什么国公府的恩人,而是仇人,是主犯!”
陆全看着白乐颜愤恨赤红的眼睛,为她抹掉脸上的泪水,“虽说皓儿凶多吉少,但姑且性命无忧。恒王这么多年一直以富贵闲人的形象示人,就是为了麻痹朝臣。国公府被抄不足一年,他不敢让皓儿死,否则岂不是前功尽弃?”
“可是……”
“我今晚就夜潜恒王府,如果可以,我会救皓儿出来。”
“我跟您去!”白乐颜泣不成声,抽噎着道。
陆全摇头,“你也说了,上次夜潜被发觉,对方肯定会加大防守,带着你怎么成事?”
白乐颜仔细一想,就知道陆全说得对,可她就是忍不住地焦虑。
一直默默无言的风扬突然开口。“只要你兄长出王府时不死,我一定能将他治好。”
“什么死不死的?不会说话就不要说!”白乐颜崩溃大叫,伏在陆全肩头嚎啕大哭。强压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在信任的人面前释放出来。
陆全听清了风扬的好意,也对白乐颜此时的情绪无可奈何,想到那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可能正遭受着什么,连他也难以抑制自己,外泄的内力便是证明,更何况与白明皓最亲近的白乐颜。
“听说你是齐神医的关门弟子?我与他也有些故交,没听说过你。”陆全决定转移一下注意力,把战火引到了风扬的身上。
“既是关门弟子,自然不会到处去说。”风扬神色澹澹,没有情绪,丝毫没把白乐颜对他的暴走放在心上。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她。
“你跟乐颜说起时,倒是十分爽快。”陆全阴阳怪气道。
“大概是少年人的炫耀心理吧。”风扬开始鬼扯。
“少年人?”陆全重复了一遍这话,像是在咂摸滋味,转而看向风扬的眼神更加凌厉,“都说少年慕少艾,你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