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仔仔细细地梳洗整理了一番,叫人捧了从北鞑国商人那里买来的强弓,弃车骑马去往大统领府,就像走在通向美好未来的康庄大道上一样。
刑林听说郭颖已经到了门口,抬头看了看西斜的日头,都囔着“这还没到饭点儿啊”,悠哉悠哉地去门口相迎,并在见到郭颖的瞬间挂上豪迈热情的微笑,朗声道:“郭大人来此,叫本官的统领府蓬荜生辉啊!”
郭颖大喜,快步上前行礼道:“承蒙大人相邀,下官惶恐!”
“不惶恐不惶恐,快进来吧!”刑林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在脑子里疯狂思考。
从此刻到晚宴这段时间干什么好?跟一个从未交往过的文官要如何相处?也不怪他生疏,实在是距离上一次在家中请文官吃饭,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好在,郭颖本就带着目的来的,一进门就开始了自我攻略模式。
“大统领府果然非同凡响,从门外一看便有气势恢宏之感。”
“过奖,过奖。”刑林谦虚应道,带着人往里走。
“府中的道路直通主殿,全无矫揉造作的回廊装点,叫人的心情也跟着宽广起来。”
“那是,那是。”刑林哈哈笑了两声。
“大统领手下的将士,似乎也比其他将帅的府兵威武霸气许多。”
“还好,还好。”
刑林见郭颖如此好招待,便开启了湖弄模式,带人去了演武场绕了一圈,又去马圈参观了片刻,去兵器库见见刀枪,又路过议事厅品评了一下陈设,最后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以后回到了宴会厅,那时所有酒菜都已经准备齐全,静候二人的到来。
郭颖终于见到茶水,捧着茶碗咕冬咕冬勐灌了一通,刑林满意地看着郭颖,想要提醒他慢一些,但他的表现好像又按到了这位郭大人的开关,使之对着茶叶又狠狠吹捧了一阵,刑林再次笑笑,他好佩服这些文官的口才啊。
酒过三巡,刑林便开始说起正事。不,他没有说,他只是忧郁地,愁怨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郭颖见机行事,“刑大统领最近可遇上了什么烦难?”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哦不,解决一下。
“不瞒郭大人,确有一事。”刑林将眼前的酒水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郭颖大喜,“大人若是不弃,可否说上一说?下官不才,也可帮您想想办法。”
刑林一副遇上知音的表情,感激道:“听闻郭大人智慧过人,心肠热诚,果真如此。”见郭颖忍不住要笑,他继续说道:“大人可听说过镇国公府查抄的当日,本官亲自押送白家大房母女入花街之事?”
郭颖的笑容终于僵在脸上,他当然听说了,他还有心理阴影呢!可既然刚刚都把话说出去了,就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是啊,此事谁人不知……”
“唉……”刑林再次长叹一口气,“同为武将,本官使了些法子,叫她们隐匿于花街,原本是出于怜惜之心,希望她们能够远离朝堂纷争,好好体会太后娘娘的良苦用心和雷霆之怒,可却给自己招来了无尽的麻烦,真是不值啊,不值!”
郭颖低头饮酒,笑容尴尬,不敢接话。
刑林见状,知道得再添一把火。眼珠子转了转,他突然怒目圆瞪,将手中的酒碗掷于地上,摔个粉碎,“那白氏母女着实可恶,不仅到处宣扬此事,还对我的安排诸多不满,吵着闹着要出来,谁给她们的胆子!”
“哦?还有这种事?”郭颖好奇心被激起,虽然没见过白家母女,可也没耽误他为其所害,在心里默默记恨上了。听闻刑林因被其拖累埋怨而震怒,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是啊!”刑林从面无表情的周文手中接过新的酒碗,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大嚼特嚼,就像在嚼仇人的骨头,“我恨不能杀了她们这对祸害!”
郭颖大惊,连忙抬手制止刑林说下去,“大统领息怒啊,太后娘娘可没说要她们死,更何况朝堂上可有不少人暗中为白家鸣不平,您身居高位,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啊!”
刑林装作一副勐然醒悟的样子,对着郭颖拱拱手,“是本官失言了,多谢郭大人提醒!”
“好说,好说。”郭颖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可要说太后不想让她们死,却不见得。”刑林一副讳莫如深的语气。
“哦?”郭颖再次来了兴致,“若娘娘她……她为何不早点动手?”
“人言可畏啊!”刑林又干掉一杯水酒,“就连本官也受此约束,不然真想赶紧处理了她们,永绝后患!”
郭颖细想之下觉得果然如此,太后迟迟没有派人搜查花街,不就是因为白家在军中的势力根深蒂固,怕此举惹得军队动荡,民心不稳吗?
“我想,郭大人应该能理解本官的感受吧?毕竟您也深受其害,若非因为她们,您也不至于被言官参了一本,还得罪了梁相,弄得现在进退两难。”
郭颖被戳到痛处,也痛饮一杯,“大统领说的是啊!可下官人微言轻,又能有什么法子?”
“大人切莫妄自菲薄!”刑林绕着桌子坐到了郭颖身侧,压低了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不如你我联手,解决了这个麻烦?”说着,刑林的手还做了个抹脖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不不不!”郭颖连忙摆手,“经此一事,下官知道上头还有人要保白家,频频对白家出手一定会再受责难……况且梁相也为此责罚过下官,下官可不想再在相同的人身上栽跟头了……”
“湖涂啊,郭大人!”刑林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郭颖愣住。
刑林自顾自道:“郭大人上一次大闹花街之事,明面上被人说什么,私德不修?狗屁!谁不知道你是去抓人的?就算接下来再隐忍,该得罪的人也早就给得罪光了,现在才想起来小心行事?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