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祖母的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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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乐颜一降世,便被大户人家的阵仗吓着了——满屋子的婆子丫鬟大开会,吵闹不休。她们口中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抛,母亲在喜悦中赏给众人许多银子,白乐颜的眼睛都被闪得睁不开。

好容易等产房安静了,母亲含笑搂着她一脸幸福,唯有祖母板着脸盯着她瞧。

当时母亲还以为祖母因为自己生的是女儿而不高兴,不想祖母半天憋出一句话:“瘦得跟小猫似的,流水的补品也不知道往自己肚子里吃,将来可别是个挑食的丫头。”

白乐颜当时还不服气,自己对吃可是相当热爱的,到时候别吃穷了你家才是!所以断了母乳以后,白乐颜便总是摇摇晃晃地拽着哥哥,两人一起去膳房里偷吃的,搞得家里的烧鸡永远缺翅膀少腿。

事情败露,祖母知道罪魁祸首是她,不仅不生气,害嘱咐膳房做烧鸡要做两只,务必找身壮腿肥的肉鸡,好叫大小姐吃得尽兴。

这件事的副作用就是,她有阵子正餐总是吃不了几口,着实让不知情的母亲担心了好一阵。

白乐颜回想当初,觉得好笑极了,可面上却是凉凉的。伸手一摸,早已湿成一片。抬头去看母亲和锦夏,同样也在无声落泪。

老太太真真是个叫人忍不住敬仰的人。

曾氏刚嫁入国公府时,听说当家主母是个不苟言笑,规矩比天大的人。曾氏无比忐忑,因为她是白泽谨在赏花会上自己相中的,又是庶女上位,外界都说她与国公府大少爷暗中苟且,私定终身,还抢了嫡姐的姻缘,是个不要脸的人。

可是,老太太不仅不会无故责骂她,见她家务事办得好,还早早让她学习掌家,对外更是经常在女卷圈子里怒怼长舌妇。曾氏嫁入国公府半年,便再也没人敢说她的闲话了。她明白,若非婆母护着,她根本不会有好日子过。

锦夏也特别难过,她五岁进府便到老太太身旁学规矩,老太太虽然觉得她不如其他丫头聪明,可贵在性子正,胸襟大,从不与人争抢物件吃食。她若犯了错,老太太当然会严厉责罚,可过后也总会耐心地跟她讲明原因,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随意打骂。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将锦夏指给了大小姐做丫鬟,大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老太太当然也是天底下最棒的老太太。

三人默默在心中缅怀白家老太太,直到手中的纸钱烧光了也不愿离开。静默中,她们互相拉住手,在略有些寒冷的夜风中互相安慰,此刻,她们的心连在一起。

突然,院内出现脚步声,白乐颜一跃而起,小心观察,发现是放哨的小碟。

“大小姐,有人。”小碟无比严肃和警惕,腰间大锤已经握在手中,白乐颜从未在她的脸上见过如此神情,知道她说的可能不是添香阁中人。

“来人了?”曾氏被锦夏搀扶起身,蹲久了腿脚有些酸麻,不敢快步行走。

白乐颜怕母亲被吓到,好声安慰劝抚,曾氏这才听话离开。想想女儿最近已经没有从前毛躁了,应该出不了大事。

面色平静地目送母亲进屋,白乐颜转头将火盆收好,手里握着短刀,与小碟背靠背缓慢走入院子,做好随时开打的准备。

两人没有等太久,第一箭破空而至时,小碟的大锤已经将其打开,随之而来的箭雨被两人轻拨重捶,全部击落在地。

第二轮箭便来势汹汹了,似乎比刚刚的力道更大,也更准一些,白乐颜猜想这些杀手应该是逐渐往自己的方向靠拢。看样子他们压根就没手下留情,是直奔着人命来的。

瞧箭的密度和准度,白乐颜觉得此番不像是浆洗房所为。

首先,浆洗房的人据说都是从小培养的精英,如果这么多精英同时射箭,她们早就被射成筛子了。其次,浆洗房不必搞这些远程攻击,随便来几个人贴身近战,只要形成包围之势,她们退无可退,只能认栽。

那么,谁又会找来一些并不特别厉害的杀手,却又奔着取人性命的目的,在这月黑风高之夜呼啸而来呢?

不及白乐颜再往下细想,杀手们已然陆续现身。只见他们黑衣蒙面,手握刀剑,背后挂着长弓。夜色下,几人如鬼魅穿梭游离,瞬间杀到身前来,朝着夺命要害勐烈攻击。

小碟毫不犹豫,抡起大锤便往这些人头顶砸去,虽说对方几人围攻,可大锤的气势叫人不好上前,配合起来也十分混乱,小碟竟隐隐有占上风的趋势。

白乐颜这边就并不乐观了,她用匕首对长刀利剑本就不便利,最顺手的拳头打在杀手们的滚刀肉上,虽然也十分强劲,却并不能使之迅速丧失进攻能力,缓一缓还能再往前冲。

白乐颜很快就被逼到角落之中,她很清楚自己的身手虽说不算武道高手,如此吃亏还是因为心境——对方想要她的命,可她却发自内心地不想杀人。但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吧?白乐颜挣扎极了。

杀手越来越多,更多是往小碟的方向而去,白乐颜看起来似乎不足为惧。他们似乎还冗余了人手,有人冲破她们二人的防线,往屋门的方向勐冲,而里面,是身负重伤的锦夏,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白乐颜怀孕的母亲。

白乐颜眼中杀意骤起,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害母亲!

守护母亲的心情为白乐颜的心中注入一股强劲的力量,也带来一股意欲冲破胸腔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她处处小心闪避,却还是被找到了踪迹?

凭什么她的母亲孕期经历家破人亡,还要遭到不认识的人追杀?

凭什么白家明明满门的忠臣良将,却要因为胡乱拼凑的谋反之罪受苦受难?

凭什么为家族丧生的祖母,在自己头七之夜还要看着孩子们为了活着而奋力拼杀?

凭什么白乐颜从不做坏事,却要两生两世失去亲人!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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