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头子这才各自坐下,将头别开,不愿意看见对方。
“柴大将军,您可以不相信朝廷,不相信陈苍,不相信十三,这都没有关系!可你应该相信,无论何时,大肃百姓对北境军都是心疼的!”白乐颜将腰间一直挂着的十五两银子拿出来,双手捧给柴巡。
一旁的小将见了,冷哼道:“十几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白乐颜深吸一口气,“小将军说得没错,这些都是叫花子凑的。都是乳臭未干的孩子,穷惯了,给他们零花钱都舍不得花。可一听说北境军缺银子,他们把家底都掏出来,就希望你们吃一顿饱饭。”
柴巡、于木和小将闻言,都沉默下来。铮铮铁骨的汉子,眼眶都酸的发红。
百姓心疼他们,他们都知道。
北境军两年没有得到朝廷的粮饷,全靠北境军自己开荒种地,以及周边百姓一把米一捧豆地供养。
“还有这些。”白乐颜将花街店主们和花街帮兄弟们凑的银票都掏出来,“这些是花街人东拼西凑来的,还有我家楼子里的姑娘们,很多人偷偷当了自己的首饰,还以为我不知道……”
于木性子直,憨憨地道:“银票在这也不当用啊……”
“我将京城大商们捐赠的钱换了物资,剩下的兑成白银,都在城门外放着。手上这些是想送给你们做个念想……如果过不下去,叫人去隔壁州县的银庄便可兑换。”
原本还一身尖刺的小将军听完白乐颜的话,感动得直掉眼泪,“将军,要不……要不咱们就都收了吧!”
柴巡同样也很感动,但他依旧不敢冒险,只是静静地沉默。
“真是越老越没出息!”陆全冷哼一声,“还是这么让人受不了!”
“好了,我有话单独跟大将军说。”白乐颜明白柴巡的顾虑,若是换成祖父,恐怕比他更加慎重。
小将军又急了,“那不行,这可是我们北境军的主帅,万一你……”
“行了,陆大将军不会害我,你们先出去!”柴巡也很想听听白乐颜说什么。
待清空了主帐,白乐颜对柴巡笑道:“从小便听闻柴大将军是个谨慎多疑的性子,跟全爷明火执仗的火爆脾气最为互补,如今亲眼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柴巡原本看陆全甘于屈身在白乐颜手下就有所怀疑,如今听了白乐颜的话,更加证明了他的猜想。
然而他不敢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白乐颜就当着柴巡的面,将一张逼真的人品面具缓缓揭下,露出那张原原本本的俏脸,“柴大将军看看我的脸,瞧瞧认不认得?”
柴巡先是仔细打量了这张配不上她沉稳坚毅的眼睛的脸,越看越心惊,到最后干脆走过来凑近了看。
白乐颜觉得好笑,忍不住莞尔,柴巡见了却更加确认。
“你,你是白家的丫头?“
白乐颜退后一步,对柴巡行了个晚辈礼,“白家长女白乐颜,见过柴爷爷!”
柴巡突然有些激动,脸颊都兴奋地泛红,“好啊,好啊!”他拍了拍白乐颜的肩膀,又忽然想起这是个姑娘,不是白家小子,克制地笑笑,“你祖父他们……”
问话戛然而止,两人心中都明白,老国公和儿子们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问了也只是徒增感伤。
“柴爷爷,祖父和爹爹叔叔他们,乐颜一定会救!您只要相信,白家的孩子决不会算计北境军!”
“没错,你说得没错!”柴巡又想拍白乐颜的肩膀,手都到了半空又轻轻放下。“你这小姑娘太英气,怎么不是个小子呢!”
白乐颜笑道:“乐颜上头有大哥呢,您见了他肯定更喜欢!”
“改日回京,一定要叫他来给爷爷看看!”柴巡就像见了亲人一般高兴,想起白乐颜带来的那些东西,兴奋得差点落泪,“北境军这次,是真有救了!”
白乐颜听了这话,心头又堵又涩。
既然表明了身份,柴巡带着众人去了城门楼上看货。
上了城楼,他们才发现,很多守城楼的士兵早已经凑到粮车旁边,眼冒绿光地盯着,就像饿到尽头的狼群。
谢缙领了白乐颜的命令,势必要守住粮车,双方之间剑拔弩张地对峙。
柴巡笑着看了一眼白乐颜,白乐颜对楼下的谢缙说道:“兄弟们,撤了!”
谢缙眉头一松,带着手下的人撤到城门楼旁。
“于木,这些东西由你们先锋营接管,你亲自带人送到老祝那里,切莫乱了规矩!”
“是,末将领命!”于木非常沉稳地答应下来,然而看着他没有走下城楼,而是直接从城楼上飞下去的模样,众人明白他也很着急。
看着于木的兵们先是非常疑惑地走向每一辆车,然后掀开油纸,打开袋子验货。
待他们发现车上大多都是粮食的时候,一个个兴奋得不能自已,有人甚至当场跪地大哭。
“天不亡我北境军!”
城楼上,柴巡听见这话,终于忍不住,留下激动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