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白乐颜率先领锦夏走了进去，含情和谢缙随后跟上。小碟见人多，从柜子里拿了几个海碗出来倒茶，还是含情看不下去，亲自去小厨房换了一套干净的茶具进来。

见是一屋子女人，谢缙有些局促不安，想着作为晚辈先给长辈见礼总是没错的，便起身抱拳道：“大夫人您好，小子是谢缙，昨日是大统领派小子送您和大小姐过来的。”

“原来是你，好孩子，昨日多亏了你和含情姑娘的照顾。”曾氏笑容慈爱，完全没有大家夫人的架子，她很懂得在不同情境，对不同的人该如何说话。谢缙心头一暖，跟后来起身的含情一同对曾氏伏了伏身后方才坐下。

“锦夏，你受苦了。”曾氏怜爱地看着锦夏，锦夏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被折腾成这样也觉得心疼。

“回大夫人，奴婢不苦，倒是苦了您和小姐……”锦夏早将这小屋子打量了一圈，想起抄家之前大夫人和大小姐还是风光无限的国公府女卷，住的是梨花木大床，喝的是外邦进贡的名贵茶叶，院内十几个丫鬟轮番侍候，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越想越心酸，锦夏的眼圈都湿润了。

“傻孩子。”曾氏摸了摸锦夏凌乱的头发，她知道锦夏在想什么，不欲继续这悲伤的话题，转头对白乐颜道：“刚刚听你说到浆洗房，怎么回事？”

白乐颜不太想将自己遇袭的事情告知母亲，怕母亲担忧，但总有嘴快的人完全不顾虑旁人的心情，比如谢缙。“刚刚有两个人在巷子里意图绑架大小姐，大小姐说那是浆洗房的人。”

果然，曾氏闻言面色一沉，转头仔细去看白乐颜，见她身上的淤青遮都遮不住，隐隐还有些细小的血迹刀口。

“我倒是没啥事，锦夏被他们重伤了，怕是伤在肺腑。”白乐颜连忙拿锦夏出来挡枪。

“小碟，你快去回春堂，请昨日那位……白衣大夫。”曾氏回想一下，昨天竟然没有去问大夫的名讳，简直失礼。然而那身由上而下纯白无暇没有一丝点缀的白衣，配上那份清冷无波的好看面容，总让人无法忽视。

见小碟利索地出门，曾氏继续道：“遇到浆洗房的人，你俩还能全身而退，简直是奇迹。”

“这就多亏了谢缙，他及时找了帮手过来，否则真是凶多吉少。”白乐颜也忍不住后怕。

“害，我也是远远在巷子口看见大小姐与那二人打斗，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好去搬救兵。不过话说回来，大小姐您的身手真好啊！回头能不能教教我？”谢缙眼中放光，白乐颜又想扶额，兄得，你歪楼了！

“那两人着实厉害，说自己是浆洗房的人，母亲，您听说过浆洗房吗？”

“朝中官员及其家卷，恐怕无人不知浆洗房。”曾氏垂下眼眸，压住了眼底深深的恨意。听见白乐颜尴尬地笑了两声，曾氏面色缓了缓，“你祖父不愿家里人思虑朝堂之事，不让人在府内说起，你不知道也正常。”

“唉，祖父把我们保护得太好了。”白乐颜托着下巴，眼神落寞。

曾氏抚了抚隐痛的心口，继续科普道：“所谓浆洗房，便是宫里养的阴狗，设立于幼帝登基之时，专门清洗朝中对宫里头不够顺从之人。据传浆洗房内的宦官诡计多端，还身手狠绝，擅长追踪与暗杀，这些年死于他们手中之人不计其数。但凡京中官员，基本都被浆洗房秘密监视，只要有风吹草动都会立即被宫里知晓。因其‘清洗朝堂’的行动内容，以及他们的小衙门设立在浣衣局旁边，故得名浆洗房。”

“原来如此。”果然跟东厂西厂差不多，“可浆洗房的首领太监是谁？好像没听说过宫里有哪个手握重权的九千岁。”

“他们内部的分工和层级外界不知，只知道是太后直属管辖。”

太后倒是会谋算，设立浆洗房在宫中，由太监组成，既方便出入宫门执行任务，又能将权力都握在自己手里，不必太过依赖梁相等外戚，只能说果然有手段么。

含情一听说与太后有关，面色发白，谢缙倒是神采奕奕，想要接着往下问，白乐颜连忙岔开话题，“别光说浆洗房，今日你找来的救兵都是什么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果然，谢缙被转移了注意力，曾氏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北城四大帮，你没听说过？”谢缙一脸惊奇，就像白乐颜多没有常识似的。

白乐颜故作不悦道：“我以往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哪里会知道什么北城四大帮？”

谢缙疑惑地看了看曾氏，发觉曾氏也是一头雾水，突然有种“原来你们也有不知道的事”的骄傲，但也不托大，详详细细地解释起来。

“北城四大帮，人称‘酒色财气’。

所谓‘酒’便是由黄云裕黄老板统领的食市，管理着北城所有酒楼、小吃、菜市、粮油和酒水贩卖，议事堂设在黄老板开的云津楼，这也是北城最大的酒楼；

‘色’指的就是花街了，北城所有秦楼楚馆、妓院青楼全部隶属于何万昌何老大的门下。除了他自己所开的繁花楼之外，还另有四位德高望重的老板们，他们分别是清舞坊的茵娘子，红菱院的姬二娘，宜福馆的王福全，再者便是这红叶妈妈所开的添香阁。

至于‘财’嘛，便是博坊，统领着北城所有与赌相关的产业，据点是惠元楼。他们一年前刚换老大，便是你今日所见的罗老板罗焰。这个罗焰非常神秘，据传他武功深不可测，性情难以捉摸，唯一确定的便是手段干净利落。掌管博坊三个月内便清理了全部异己，成为博坊的绝对统治者，让其他三位头领都不敢轻易招惹。

‘气’指的便是武馆了，以聂东来聂老大开设的广义堂为首，统领北城所有武馆势力。聂老大武功高强又为人仗义，其他头领都比较敬重他。有人说以他的能力足以统管北城，成为四大帮之首，但他本人倒是一直拒绝这个说法。”

白乐颜听谢缙的解释，感觉十分有趣。之前她只想着在这里赚钱，结识权贵。听了北城的势力结构之后，她心头大动。假如她开了花街首屈一指的青楼呢？假如她成了花街头领呢？那她所掌握的势力应该可以与一定品级的官员对上话了。

北城存在几十年，新旧势力不断交替，头领代代更新，已然在京中成了举足轻重的存在。而自她知事以后，从未听说朝廷采取措施处理过京城的帮派势力，也就是说北城必然早与朝中某些人结为利益同盟。

她出钱，朝廷有人出权，这正是白乐颜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