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不好说。”风扬语气澹澹。“花街上的人生病,不外乎在于妇女之症,有孕之症,饮酒过多之症,外伤之类,早做准备也免得多跑几趟。”
“可我听闻回春堂的大夫从不接花街女子上门问诊的生意。”
“哦?是吗?”风扬声音微挑,一副不明状况的模样,“我今天刚来,掌柜还没讲过这样的规矩。”
“今天刚来?”白乐颜越发小心起来,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我本是回春堂安州总部的学徒,每年都会来京游学,姑娘若不信,可以去跟掌柜的确认。”风扬不再多言,掏出一瓶药丸来递给白乐颜,背起箱子一副多说无益的模样。
“这瓶是清莲丸,对身体虚弱有奇效,用温水化开服下,可让夫人力气回转,对其他药物吸收也有好处。”
白乐颜打开盖子闻了闻,果然一副莲花香气。正要虔诚道谢,却见大夫手掌朝上伸到自己眼前,细长的手指差点戳到她脸上。
“给钱吧。”
“多少钱?”
“安胎药百文,出诊费一两,清莲丸十两。”
“这瓶里一共也没几粒还要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啊?”白乐颜心中暗急,她没银子啊!
“不要就还我。”风扬欲把药收回,白乐颜先一步塞进怀中,瞧着对方那小气劲儿,这药肯定是极好的东西,“那个……可以赊账吗?”
“不可以。”风扬一脸冷漠,还带着被占了便宜的不悦。
“以物相抵行吗?”
“你有值钱的物件吗?”风扬反问。
“有的,有的。”白乐颜一副谄媚的笑容,从柜子里那堆旧行头里面翻找,将里面的金手镯递了过去。正要让对方找零,却见风扬连接都没接,一副嫌弃的样子。
“这个可远超十两!”这人不识货啊。
“丑东西,值钱也不要。”风扬将白乐颜从头到脚盯了一遍,最后回到头顶,“你那个簪子玉质不错,样式也简单好看,给我。”
白乐颜瞬间沉了脸,那是祖母送的老物件,她喜欢得要紧,总爱戴着。这人不是不识货,是眼睛太毒。
“不乐意?把药还我。”风扬又伸出要账的手,一副“生意不做了”的模样。
想着这个时辰当铺早就关门了,白乐颜不愿让母亲继续忍受痛苦,只得道:“给你,给你行了吧!这簪子很贵的,你可占了大便宜,再给我点儿清莲丸!”
“没了。”风扬接过簪子,用手帕擦了又擦,满意地收回箱中,大步消失在夜色里。
“强盗,土匪,医术好有什么了不起!”白乐颜实在肉痛得要紧,可祖母的簪子再贵重,都不如母亲和弟弟妹妹的安危重要,如何取舍显而易见。
送走了难搞的大夫,侍奉母亲吃药睡去,白乐颜方才安心。她嘱咐小碟守在母亲身侧,自己决定趁着夜色侦察一圈自己居住的环境。
含情其实很细心,安排的屋子位于添香阁后院极偏远的位置,附近还有一个小小的角门,刚刚她去回春堂时走的就是这里。白乐颜白天时便看见门前的土质湿润,似乎之前挡了重物,为了让她们出行不必经过楼门特地收拾出来的。
绕过狭窄的过道往厨房和库房那边走去,便听见了许多婆子和爷们说话的动静,是楼里的厨娘和苦工,护院也聚了一群,应该是为了防止酒醉的客人闹事而守在此处。
白乐颜不欲再往前,以免惊动旁人,却听得楼上传来刺耳的动静,还有些熟悉。
“这瓶仅剩的竹叶青早被周老爷定下,秀香连知会都不曾便要拿走,还说不是偷?”是添香阁花魁牡丹的声音。
“姐姐似是有所误会,凡客人定下的酒都摆在柜台里面,这瓶是放在库房里的,显然没人预定过。姐姐找不到自己的酒,不如去柜台问问?”声音来源正是小碟没找到的含情。
“柜台知道此事,这瓶就该我来拿,倒是你们,”牡丹冷笑一声,语气妖娆又带着轻蔑说道:“隔三岔五就拿旁人的东西,不是胭脂水粉,便是酒水果品,就连首饰我们也丢了几套,今儿既被我抓住,就必定让你们全部吐出来!”
“姐姐,你说话可要讲证据,偷盗之名可不是随便就能安到旁人头上的。”含情语气阴沉。
“既不能随便乱安,便叫妈妈派人把秀香抓起来审问审问,几板子下去自然招了。”
“姑娘,奴婢没有偷东西,奴婢不要打板子!”一个稚嫩的声音哀求连连,抖得白乐颜耳朵发酸。
“姐姐是故意要跟我过不去吗?”含情语气含怒,却又带了太多隐忍,甚至还压低了声音。白乐颜忍不住摇头,既要耍威风,便得霸道彻底,否则便是虚张声势。这方面她有经验,回头教教含情。
“幼,果然是咱们添香阁的大小姐,抢了人家的酒还这么硬气,妈妈知道吗?”牡丹讽刺道。
提到妈妈,含情怒气更胜,“姐姐何必讽刺我?虽然我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可妈妈待你和众位姐妹比对我好多了,年节的首饰衣裳姐姐都是头一份儿,到我这都是姐姐们挑生下的……”
“这话你也敢说?”牡丹撕破了妖娆的画皮,声音尖利如厉鬼,“你自打及笄以后就只侍奉刑大统领一人,旁的客人妈妈从不曾叫你接待,连陪酒舞乐都很少参加,说你是大统领的外室也不为过。可惜啊,大统领并不沉迷美色,十天半月不来一次,也不愿给你花钱。说起来,是我们辛辛苦苦赚钱养你,还养出仇怨来了?就你高贵,而我们就是人尽可夫的下贱娼妓?”
这就有些挑事了,果然白乐颜听见其他几个女子的附和声。
“牡丹姑娘何必从中挑拨,我家姑娘平日总让着你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的,老实人就要被你们欺负死不成?”秀香听闻自家姑娘受委屈,壮着胆子叫道。
“小蹄子,你以为跟着含情便可耀武扬威了?今日我便叫妈妈打死你,好好给我出出气!”牡丹气急败坏,传来一声扇巴掌的声音,随后便是打群架了。
不会武的女人打架可有意思,白乐颜就要抓把瓜子瞧热闹了。可眼看着含情衣服被扯破,脸上也挂了彩,模样惨澹。说来含情是自己人,白乐颜不能再旁观下去。正要上前,却听见一声苍老而带着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们在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