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知府衙门中。
知府庞文韬得了贺然派来的家丁的消息,闻知竟然敢有刁民冲击江宁住处,当下骇然。
回过神后,他急急忙忙点起三班衙役,亲自赶往贺府相救江宁。
等到了以后,庞文韬便指挥他们拿人。
衙役虽是比不得内厂番子,但对付起普通百姓来,却有奇效。
没一会儿,前来闹事的乱民百姓,便作了鸟兽散。
适才还声势浩大的民乱,就这么顷刻间镇压了。
庞文韬志得意满地捋着胡须,准备去寻江宁,好讲述一下自己的功绩。
说不得他这位钦差一高兴,自己的位子便有了向上挪移的机会。
想到此处,庞文韬心中更美,当下整了整官袍,大踏步走进院中。
而这时,张和背着江宁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找郑芳蕊医治,正巧撞上了他。
“大人这是怎么了?”
庞文韬刚才还欣喜无比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别挡路。”
张和瞧见大腹便便的杭州知府,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推到旁边,冲进了屋子。
小尾巴张玄月也一同跟了进去。
“老爷,老爷在哪儿呢?”
郑芳蕊从前来相寻的几个番子口中得知江宁情况,满脸慌张担忧地跑来。
“大人在此,郑姑娘快来医治。”
张和放下江宁后,便重新跑出来道。
郑芳蕊点了点头,忙提起裙摆跨进房中。
而张天师得知自己妹妹险些出事,也急忙赶来。
又瞧见她在屋中,便一道走了进去。
紧接着,房门被关上。
原本正要跟进去的庞文韬吃了一鼻子灰。
他准备悻悻然退下,候在门外时,却见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走了过来。
“奴家见过庞知府。”
贺玉瑶嫣然一笑地行礼道。
“好好好,贺姑娘不必多礼。”
庞文韬眼睛一亮,就要上前趁机将她扶起。
贺玉瑶踩着莲步退开,躲开了他的手。
“咳咳,贺姑娘怎得在此处?”
庞文韬尴尬地收回手,又问道。
贺玉瑶咬着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儿,眼眶登时红了起来,梨花带雨般地啜泣道:
“还请大人,为杭州百姓做主啊!”
紧接着,她便将贺然意图暗害钦差江宁,以及佛堂中累累白骨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竟有此事?”
庞文韬瞪大了眼睛。
贺玉瑶点了点头:
“奴家偶然听闻父亲企图害了江大人性命,深知不可容他做下如此恶事,便大义灭亲,向大人说了情况,这才挽救了江大人。
对了,大人也自可派人去佛堂中一观,一定要为那些孩童冤魂做主。”
她将自己装成了毫不知情的样子,将所有罪责全部推给了贺然。
当然,这也是事先跟江宁商议过的。
只有这样,她才能一干二净地摘除出去。
“对对。”
庞文韬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派人去看情况。
他治下若是出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真的影响仕途啊。
屋中。
张天师与自家妹妹站在角落,满脸感激地看着正被郑芳蕊包扎医治的江宁。
这一次,龙虎山可是欠下了天大的人情。
“玄月,江大人许是没什么事情了,你不若先下去换身衣服吧。”
张天师看向张玄月,发现她衣裙上染了许多鲜血,不由得出声道。
“我,我不去。我要在这儿看着他。”
张玄月摇了摇头,小脸煞白却是坚定。
张天师奇怪地看了眼她:
“你往日对江大人不是没甚好印象么?
哦,兄长知道了,江大人此番用命救了你,你小女儿家春心萌动了,是也不是?”
说着,他露出了揶揄打趣的神色来。
“你瞎说,才没有!”
张玄月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偶尔不着调的兄长,道:
“我只是,我只是看他救了我,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而话虽如此,她乌黑亮丽的眸中,却闪过一丝淡淡的悸动。
终于,江宁被郑芳蕊医治了过来。
张玄月这才松了口气,与张天师上前感谢了一番他,旋即走出了屋子。
紧接着,江宁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叫进了庞文韬,嘱咐了几句话。
“是,大人,下官省得。
回去后便罗列出贺然罪证,昭告城中百姓增税乃子虚乌有之事,还大人一个清白。”
庞文韬恭敬道。
江宁笑着点了点头:“如此,多谢庞大人了。”
“不敢不敢,皆是下官分内之事。
大人且静养,下官先告辞了。”
庞文韬走到门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贺玉瑶,最终叹着气离开了。
原本他是想把贺玉瑶叫去衙门,在卧房中好好盘问一下她干爹的事情。
可就在刚才,江宁亲自跟自己说,他已经明了了关乎贺然所有的罪证,无需再去打扰她。
在庞文韬想来,这就是江宁有感贺玉瑶相救之恩,免去了她犯官家眷的身份。
甚至还有点别的意味在其中。
这叫他如何还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自是可惜不已了。
庞文韬走后,贺玉瑶整理了下思绪,莲步款款,主动走进了屋中。
“奴家见过大人。
大人伤势很严重么?”
贺玉瑶来到江宁面前,瞧见他身上缠了好几圈白布,当即娇声问道。
“无碍,休养几天便好了。”
江宁摇了摇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万分娇艳的美人。
“大人这般盯着奴家作甚?”
贺玉瑶注意到他灼灼的目光,不由得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同时,她的一颗芳心,竟是止不住地乱颤起来。
一抹淡淡的羞涩浮现在吹弹可破的脸蛋上。
这是真正的、毫不作伪的羞意,她二十年人生中的头一遭。
江宁回过神,笑了笑道:“本官只是在想,玉瑶姑娘一介女子,却出手如此果决,倒是稀奇事。”
贺玉瑶怔了一怔。
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可笑的原因,眼底泛起一抹黯然。
由此,她收住了妩媚的笑容,语气中带上一点冲意:
“大人不是奴家,自是无法理解,心中对贺然有多恨。”
江宁看得一头雾水。
这女人怎么回事,态度说变就变了。
心中奇怪着,他下意识动了下受伤的胳膊。
脸色顿时扭曲起来。
“老爷,叫你别动了,你还动。”
郑芳蕊连忙扶住他的手臂,撅起嘴嗔道:“疼吧,真是自作自受。”
江宁讪讪一笑,任凭她娇斥自己。
贺玉瑶见此,眉宇间浮现出疑惑之色。
看这两人的模样,颇有些柔情蜜意的感觉。
不似正常主仆。
甚至她还能看清郑芳蕊眸中的情愫。
若是江宁真的有隐疾,两人又怎会这般相处?
之前肯定是在骗她!
就在贺玉瑶心绪千回百转时,江宁终是不疼了,问道:
“说来,玉瑶姑娘进来见本官,不会只是来慰问的吧?”
贺玉瑶回过神,连忙娇声道:
“自然不是。奴家,是来向大人献上,如何稳定税监司之法。”
“哦?”
江宁来了兴趣:“你个女儿家还懂这个?”
贺玉瑶露出黯然神色,委委屈屈道:“大人莫不以为,奴家只会搔首弄姿,取悦男人?”
“没有没有,本官可没有这个意思。”
江宁连忙摆手。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贺玉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捂着小嘴儿娇笑不止。
当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妩媚嫣然模样,叫江宁看得挪不开眼睛。
好半晌后,贺玉瑶停下了笑,道:“那大人,想是不想听呢?”